吴昊天蹲在溪边往脸上泼水，无人机镜头正对着他后颈处狰狞的伤疤。这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纪念品，也是他现在最好的直播道具。
“老铁们看清楚了，这就是当年安全气囊没弹开的证据。“他故意把镜头凑近那道蜈蚣似的疤痕，“要是能找到那个消失的弯道，咱当场表演个空中转体三周半...“
弹幕突然疯狂滚动起来。
「榜一大哥驾到！」
金色特效在屏幕中央炸开，那个每次出现都带着死亡问答的ID如约而至。
「氧气森林：主播还记得父亲坠崖时的风速吗？」
吴昊天感觉后槽牙隐隐作痛。三个月前他刚开始做探灵直播时，这个顶着树叶头像的账号就阴魂不散。更诡异的是对方总能精准戳中他内心最隐秘的伤疤——就像现在，明明全网都查不到父亲当年的科考事故记录。
“这位家人问得好！“他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挖到的铜钱绿锈，“说到专业领域，咱们得请出镇台之宝——“
青铜罗盘被举到镜头前时，原本静止的指针突然开始疯转。这是父亲失踪后唯一留下的遗物，盘面蚀刻着二十八星宿，中央阴阳鱼却是个可以转动的二维码。
弹幕突然清空了一瞬。
当吴昊天意识到不对劲时，罗盘边缘已经弹出全息投影。那是他看过千百遍的星图，但此刻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无人机刚刚拍到的悬崖。
“卧槽！“小橘的电子音在蓝牙耳机里炸响，“刚才悬崖边的苔藓在直播画面里变成了'危'字弹幕！“
吴昊天转头看向二十米外的崖壁。夕阳余晖中，那些墨绿色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下方蜂窝状的岩石表面。每个孔洞都在渗出乳白色黏液，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氧气森林：喝下崖边第三处泉眼的水，告诉你吴明远死亡的真相」
又是一串钻石雨特效。打赏金额正好是当年父亲科研团队的人数乘以坠崖高度，这个数字让吴昊天胃部抽搐。他摸向腰间的水壶，那里装着从父亲书房找到的《山海经》残卷——书页间夹着的监测报告显示，这个坐标点的负氧离子含量超标四十倍。
“家人们看好了！“他拧开印着“勇敢牛牛“的保温杯，故意让山泉在杯口晃出晶莹的弧线，“主播这就替大家试试传说中的...“
“你脑子被门夹了？“小橘突然切换成新闻播报腔，“根据水质检测，该液体导电率超标328倍，含未知有机质...“但AI的警告被满屏“吨吨吨“的弹幕彻底淹没。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时，吴昊天听见了蜂鸣声。
不是来自耳蜗，而是全身细胞在共振。悬崖上的蜂窝岩突然开始蠕动，那些孔洞像复眼般齐刷刷转向他。更恐怖的是弹幕区——原本的“666“变成了血红色的“异常个体标记中“，而所有打赏礼物都化作发光粒子涌向崖壁。
“快吐出来！“小橘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的瞳孔在变色！“
吴昊天踉跄着扶住古松，树皮突然在他掌心裂开。本该是年轮的位置，层层叠叠的二维码正泛着蓝光。当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扫描时，相册里父亲的照片突然开始燃烧。
确切地说，是像素点在重组。登山照里的父亲渐渐褪去户外装备，变成了穿着病号服躺在监护室的模样。心电图机显示屏上的不是波纹，而是密密麻麻的“呼吸剩余次数：37“。
「氧气森林：现在相信你父亲不是失足坠崖了？」
吴昊天疯狂点击返回键，但手机自动跳转到三年前的邮件界面。收件箱最上方躺着一封从未见过的加密邮件，发送时间正是父亲出事前七分钟。
附件视频开始播放时，山风突然静止。
画面里的父亲举着同样的青铜罗盘，背后是此刻吴昊天所在的悬崖。但视频里的天空布满发光丝线，像是有人用金漆在夜幕上画出了神经网络。
“昊天，当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它们开始清除记忆了。“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息，“记住，每次呼吸都会改写认知。青铜盘能暂时屏蔽...“
视频突然卡顿，父亲的面部像素开始崩塌。在画面完全扭曲前，吴昊天看见父亲身后的悬崖渗出蓝色液体，那些黏液正在空中组成自己童年画过的全家福。
“警告！生命体征异常！“小橘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肺部出现金属沉积物，建议立即...“
吴昊天弯下腰干呕，一滴泛着蓝光的液体落在罗盘表面。阴阳鱼突然逆向旋转，全息星图投射在呕吐物上——那些带着荧光的液体正在自动勾勒出等高线图，而中心坐标正是父亲坠崖的位置。
无人机在这时传回热成像画面：悬崖内部呈现人体胸腔般的结构，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这个巨大“生物“的心脏区域。
「氧气森林：还剩最后三次呼吸」
吴昊天捏住鼻子疯狂摇头，直到看见自己手腕内侧浮现出倒计时。那些发光的数字像是从血管里透出来的，此刻正显示着“02:59“。
他想起九岁那年，父亲握着他在泳池底练习闭气。阳光穿透水面在他们身上洒下波纹，父亲的手表在水压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当肺部报警时，“父亲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浮起，“要相信身体比意识更早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