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以入眠的痛苦

在工地上久了，人就会变得有点呆滞。为什么呢？因为，工地上不需要你多么多么的出彩，只要你服从于统一的标准。上级的检查，上上级的检查，都是按照标准来的。所以，在工地上久了，人很难不变的呆滞。首先，从一切服从于上级领导开始，让你朝东，你就朝东，让你朝西，你就朝西，不要问为什么，不要事儿多。说你错了，就认真的改错，不要狡辩，不要胡搅蛮缠。尤其对于搞检测的人来说，不要用你的感觉去替代标准规范的方法，因为，真的有可能出事。

上班，下班，睡觉，都是在一个大院子里面完成的。宿舍，试验室，办公室，三点一线。比起监狱，我们要自由一些，可以玩手机，可以上网冲凉，可以晚点起床，当然更可以熬夜。每天都是这么枯燥无聊而又朴实无华的生活！

在工地待久了，你会发现，有没有女同事，是非常重要的。这对于整体的氛围，至关重要。如果都是一群爷们，那实在是无趣，无聊，无奈。这让我想起了高中分班的时候，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理科班呢？全班几乎都是男生，仅剩的几个女生，也是实力太强而颜值太低。哎，无趣，无聊，无奈。那时候，只能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趴在围栏上，看对面的文科班中一个个漂亮的女生，寥解一些心中的闷气。

时间流转，白驹过隙。来到港城工地，已经六个月了。在这六个月中，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女人，清一色的公的。阳刚之气过剩，而阴柔之气不足，无法平衡呀。

一个人在外面久了，突然就患上了睡觉困难症。同事们都是熬夜的高手，喝酒打牌吹牛皮，抽烟喝茶小电影。感受着这热闹的氛围，我突然就EMO了，难道只有我是离不开家的雏鸟吗？为什么他们都是这么的高兴又快乐？没有陪伴在妻子和孩子身边，他们就不郁闷和难过吗？好吧，我必须承认好像只有我是孤独的，这群同事出了家门，是那么的开心和快乐呀！和他们在一起久了，我便也成了睡觉困难症，熬夜的小耗子。家人们，谁动呀？难以入眠的痛苦，我一遍又一遍地数着羊，可就是睡不着。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能够熬夜总是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玩的时间变长了。当我已经奔四了的时候，熬夜不睡却是痛苦的，因为我特别地想好好地睡个觉。我希望天天都能够吃的好，睡的香。

看吧，随着年轮一圈又一圈的叠加，同样的事情可以变化成不同的心态。

实在睡不着，我就穿上衣服，悄悄地走出宿舍，一路小跑来到外面。然后在港城的西郊，一条笔直的南北向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你们欣赏过，凌晨两三点的城市夜色吗？没有了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了行人漫步的街道。只有静谧的夜景，配上一盏盏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的路灯。走在这样的马路上，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走在中央。内心的孤独和寂寥，似乎可以和这夜色相通。此时此刻，我总是想大喊三声，哈哈，爷爷在此！可是，扰人清梦也不太好吧。所以，按耐住内心的这种冲动，只静静地走。没有同伴，没有路人，没有蓝天白云，和炽热的太阳......

我上初中的时候，每每想家了不也是这样吗？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地溜出宿舍，想要逃离学校，回到家，回到我自己的窝。因为贫穷，所以很瘦，学校的大门，那些人高马大的同学需要翻越，不会太过危险，很容易弄出响声，被保安发现，带到保安室喝茶，我却不需要翻越，我只要躺着，就能从大门底下钻出去。嘿嘿，营养不良也有营养不良的用武之地。对我来说，最难的不是怎么出学校，而是学校和村子之间一条三四公里长的夜路。全是庄稼地，小路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有月亮还好，会有一丝丝的光，透着叶子的缝隙照在路上。没有月亮的话，整条路都会变得漆黑无比，只能隐约看到树影。咱也是穷呀，没有手电筒这种先进的玩意。所以只能硬生生地走进这条树林小路。有时候，是真的黑，黑的让你背后发凉，毛骨悚然。但是，为了回家，为了躺进自己的小窝，为了吃妈妈亲手擀的面条和煎鸡蛋，怕也要冲呀。

我一般都是靠着树走，因为他们是很有规律的栽种在路边的，这样就不至于走到沟里。也真是佩服当时的我，屁大个孩子，一个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摸着黑走。最怕的是，遇到前面或者后面有人，因为听得见动静，却看不着人，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会躲到树后面，等着前面的人走远，或者后面的人走远。我的不怕黑秘诀很简单，就是尽量不发生一点声音，把自己埋进黑夜里，黑夜是我的保护色。最动听的就是村里的狗叫声了，因为，当我可以清晰地听到狗叫声，我便知道离村头不远了，让我最害怕的这段路要结束了。

等进了村，看到了屋舍和田庄，那种紧绷着的神经就突然放松了。那些读过的恐怖小说，和看的奇怪的电影情节，便不能让我害怕，村庄给了我勇气，让我进入了充能状态。穿过一排排房屋，熟悉地拐进巷子，走到村子中间的位置，就到我家了。可以美美地大吃一顿，躺在自己的窝里面，好好地睡上一觉了。我不用担心明天，因为，明天大人们有办事的，或者赶集的，会把我带过去。我的母亲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并不会批评我什么，她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不好好住校，这么晚的往家跑，她只会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有时候放点青菜，有时候撒点肉丝，再打两个鸡蛋，让我好好吃上一顿，然后赶紧睡觉。因为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毕业，留在城市，我便很少感受那种黑，那种隔绝人气，只和大自然紧密拥抱着的黑。当然，也很少能像小时候美美地睡上一觉。内心地自卑和焦虑，让我不敢松懈，我渴望更多地物质回报，我想买房子，买车子，看到漂亮的城市姑娘，我也想着娶一个当我老婆，带她回村里，春风得意。在我低阶发育的时候，我甚至渴望有一层层地黑，包裹住自己，让自己隐形在黑暗中，静悄悄地努力，就像我静悄悄地走夜路。我不想让人们看到我土包子的样子，没有成功之前，我只想做一个透明的人，边缘的人。我的内心渴望成为光鲜亮丽的人，帅气，自信，阳光，温文尔雅。当农村的娃娃，看到了天宫的一角，他又怎么会不心动呢！哎，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当局者迷，迫切追求的东西，真不如山间的清风，和江边的明月，满地的野菜，还有遍地的庄稼。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拥有的，而忘记了自己手中的宝贵的东西。

在城市待久了，你会发现，钢筋水泥的森林中，缺少人情味。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知道藏着的是人是鬼。科技的进步，和物质生活的丰富，让人们更加地贪婪，自私，卷。难以入眠的痛苦，折磨着一个个，郁郁不得志的人们，那些被现实打脸的人们，晚上静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想睡却又不甘心，今天的种种失败，让他们不服气，有的人复盘总结，有的人喝酒买醉，有的人靠爱情疗伤......我呢？我太孤独了，总是一个人默默无声。

就像走在凌晨马路中央的我，难入眠，只好用走路来治愈内心的伤，希望喝上二两的风，解我千万的愁。夜色真好，夜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