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阳城君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

青柳微微蹙眉，半信半疑道。

她不太相信阳城君真的会如此不要脸面，毕竟贵族的脸面很重要。

当一头鬣狗低头啃食腐肉，没有动物会因此感到诧异，因为这本就是鬣狗的食谱之一。

但当一头狮子开始低头啃食腐肉时，其它野兽首先想到的绝不会是这头狮子很丢脸，而是会怀疑它是不是受伤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往日那些在周遭环视的猛兽，必然会群起而攻之，恶狠狠的从狮子身上撕下血肉。

因此为了避免自身成为猎物，很多贵族即便私底下损失一些利益，也绝不会让明面上的脸面受损。

这不光丢脸，而且还很容易暴露自身破绽。

面对青柳的质疑，路行并未反驳，而是缓缓说出了一句话：“阳城君未必会这么做，但他会不会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么做的实力，这才是重点。”

青柳眉头蹙的更紧，可细想一番之后，却又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路行的言论。

确实，阳城君未必会选择掀棋盘，但如果哪一天他真的这么做了，到那时【醉梦楼】没有丝毫防备，很可能求援都来不及。

“路先生可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不过战场上两军对垒，只有抢占先机的一方才能掌握主动权。上一局对决，阳城君攻势突然，以至于我们陷入被动，那么这一次该轮到我们先发制人了。”

“路先生还懂兵法？”青柳目光一闪，诧异道。

“啊？？？”

路行愣了下，这跟兵法有个毛关系，这不就是平时吹牛逼常说的话吗？

哦！

差点忘了。

战国时代知识垄断严重，再加上纸张没有发明出来，大多文字都还是刻录在竹简上，更加阻碍了知识传播的速度。

所以这年头普通人别说读书，光是认字都是难上加难。

而很多后世人用来垫桌脚的书籍，放在这个时代，那都是各门各派的严加看管的核心传承。

想到这一点，路行当即轻咳两声，谦虚道：“咳咳~~略懂一二。”

青柳看着路行的目光更加惊异，之前知道路行能够治疗“花柳”，青柳就已经够震惊了，她本以为对方是医家之人，毕竟当下除了医家，恐怕也没有别的门派能培养出医术如此高明之人。

可现在路行又展现出兵家的学问，着实让青柳更加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但眼下也不是思考此事的良机，青柳只好将心思暂时放下，转而问道：“路先生打算如何先发制人？”

“青柳楼主认为此次阳城君谋划【醉梦楼】的关键人是谁？”

“先生说的是······魏如英？”

“不错，正是此人。”

路行道：“此事既然由他而起，那么由他结束，自然再合适不过，青柳楼主以为呢？”

青柳赞同道：“先生说的有理，不知先生想要怎么做？”

路行轻声道：“很简单，既然如今那位阳城君的庶子得了“花柳”，想必他现在应该正在遍寻名医吧！若是此时，民间刚好出现一位专治“花柳”的名医，你说那位阳城君的庶子得知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

······

就在【醉梦楼】的众人商议该如何用一个合理且合适的方法，让路行出现在魏如英视野中的时候。

另一边。

郑县丞的府宅。

郑县丞神色漠然的端坐主座，而在他的前方，石医师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以首叩地。

主座上的郑县丞仿佛没看见前方的石医师一般，自顾自的在案桌后斟酒自饮，如此死寂的气氛足足持续了数十息。

终于，郑县丞抬起眼皮，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开口道：“石医师，你这次可是坏了本大人的大事，你说，本大人究竟该怎么处置你呢？”

“在下可以任凭大人发落，只求大人放过小女。”

“呵~”

郑县丞冷呵一声，讥笑道：“石医师真是会说笑，你女儿触犯的可是魏国律法，本大人身为濮阳县县丞，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公然违抗律法。

不过有件事我倒真有些好奇，本大人记得石医师之前一向很识时务，为何刚才会突然改了口风呢？”

石医师抬起头道：“回大人，在下未曾撒谎，半个月前诊断时，芍药确实身患“花柳”。可我刚刚再次为芍药进行诊断，她身上的“花柳”却凭空消失，这只能说明，有人帮她治好了此病。”

“哼，本大人问的可不是这个。”

郑县丞的目光骤然阴沉下来，森然凝视着石医师，道：“本大人问的是，你刚才为何不说谎？当然在场的医师只有你一人，只要你一口咬定那个舞女身患“花柳”，那她就是有“花柳”。”

石医师沉默一阵，随即回道：“回大人的话，医家祖训，为医者绝不可谎称病人病情，为自身谋取利益。医家传人，唯有此祖训，绝不能违背。”

“哈哈哈~~~好一个医家，好一个祖训。”郑县丞怒极反笑，道：“看来在你的心里，医家祖训比你女儿的性命还要重要？”

“县丞大人当真不愿意放过我的女儿吗？”

“哼，魏国律法，凡偷窃者，当受三年牢狱之刑，本官身为县丞岂能徇私枉法，我看你还是等三年以后再来这里接她吧！”

“既然如此，在下明白了。”

石医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随后一言不发，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见到石医师这副反应，郑县丞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化作满眼讥讽，冷笑一声。

“哼，不识时务的东西。”

说罢，便举起桌上酒樽，一饮而尽。

然而，郑县丞没有看见的是，当石医师跨出府宅大门的那一刻，她眼中原本平静漠然的眼神，骤然转变为冰冷与决然。

站在府宅门前。

石医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随即转身走到街道，混入人群，眨眼之间，便已经没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