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夜

三月末的夜风吹乱着额角的发丝，破旧的牛仔外套迎风摇摆，崔海文迈在回家路上的步伐却依旧稳健。

小心的拎着手中的奶油蛋糕，崔海文看着视野中逐渐清晰的小楼，思绪在昏黄的灯光中回到了过去。

被酒驾司机撞飞之后，他连挣扎的意识都还没有产生，世界就彻底黑了下来。

再次醒来时，他不仅跨过了两岸之间的大海，甚至跨过了时间的长河，出生在了1989年的釜山。

陌生的环境让这个异界来客的灵魂茫然了许久，家庭的窘境更是让成熟的心灵无处高飞。

一个喝惯了黄河水的人，该怎么接受自己穿越到南韩的事实呢？

还好……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蛋糕，崔海文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起笑容。

还好有妹妹在。

悄悄推开妹妹的房门，借着白炽灯的灯光，崔海文欣慰的看着妹妹认真的侧脸。

小丫头脸上的泪痕犹未消失，握着铅笔的手工整的在作业本上书写着。

轻手轻脚的靠近到妹妹的身后，崔海文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纸面，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嘛，基本都答对了。”

女孩被哥哥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了崔海文。

心中对哥哥的怨念仍未消散，她微微张了张嘴，又赌气似的别过了头。

崔海文笑了笑，把一路护送的蛋糕放到妹妹面前的桌面，蹲身在了妹妹身旁：“好啦，别生欧巴的气。”

指了指蛋糕，他继续开口道：“看看欧巴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生日蛋糕！？”

女孩心中的小小不满很快被惊喜冲散，扔下手中的铅笔后，她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包装。

“好香呀~”

小巧的鼻子几乎要埋进奶油中，女孩嗅探着扑面的香气，终于漏出了笑颜：“谢谢欧巴！”

“生日快乐哦~”崔海文柔声道。

闻言，女孩看了一眼哥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还以为你忘了……”

“我怎么会忘呢？”崔海文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很快站起了身：“你也没有忘记欧巴的生日，不是嘛？”

“嘿嘿。”笑着推开凳子，女孩熟练的跳进了哥哥的怀里：“欧巴的生日是3月9号，真理的生日是3月29号！”

“真理今年七岁，欧巴今年十二岁！”

“记得这么清楚啊？”

把怀里的女孩往上颠了颠，崔海文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妹妹的鼻子：“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唔……”

皱眉思索片刻后，女孩试探着开口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崔海文点头道：“只要欧巴给得了。”

“……”女孩的神情突然变得低落，侧头埋进哥哥的肩窝后，紧了紧揽在崔海文脖颈处的手：“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欧巴不要再和爸爸妈妈吵架了。”

“……”

轻叹了一口气，崔海文把妹妹重新放下，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桌前：“吃蛋糕吧，待会就要停电了。”

……

双层床的金属架被崔炯辉睡梦中的翻身连带着摇晃起来，吱呀作响的声音中，躺在下层的崔海文仍旧清醒着。

捏动廉价电子表的侧键，借着微弱的表盘背光，崔海文看清了现在的时间。

“炯辉？”

低声的问询换来刺耳的磨牙声，崔海文拿起放在枕头旁的故事书，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卧室。

小心避开客厅地面上散落的酒瓶，崔海文推开妹妹留给他的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真理？”

“欧巴！”

声音低到仿佛特务接头，待崔海文关上房门后，妹妹卷着被子挪了挪身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灯。

“今天想听什么？”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翻开书册，崔海文熟练的帮妹妹掖了掖被子，小声询问着：“《小红帽》还是《白雪公主》？”

再次不安分的把身子钻出了被窝，女孩的小手盖住书页，兴奋的开口道：“我想听三头六臂！”

“哪有睡前故事讲这个的……”

“哎呀，我想听嘛！”

瘦小的上半身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哥哥的臂弯，女孩水灵灵的双眼在手灯的光芒中更加明亮，眼底的希冀不停闪烁着：“上次欧巴讲到一半就去打工了，后面的情节我都期待好久了！”

“好吧。”崔海文宠溺刮了刮妹妹的鼻梁，用被子裹住妹妹后，认真的开始了回忆。

“…替子寻仇的龙王带着十万虾兵蟹将，来势汹汹的陈兵在了陈塘关外……”

“…面对如此种种，哪吒横起利剑，悲愤交加的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血如雨下，泪比冰冷。”

“剔骨还父，剔肉还母。哪吒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讲到这里，崔海文的目光闪烁，话语顿了下来。

虽然今生再次拥有了完整的家庭，可他同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酗酒又爱赌博的父亲，和无视自己梦想，对自己强加控制的母亲呢？

“欧巴？”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崔海文的声音，靠着哥哥胳膊的小女孩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哪吒死了？”

“哦……”崔海文回过神道：“哪吒当然没有死，还有了一具用莲藕做得身体呢。”

“莲藕也能做身体吗？”女孩好奇道。

“这只是故事罢了。”

失笑着摇了摇头，崔海文关上手电，准备把妹妹哄睡后就离开：“睡吧，小公主，时间不早了。”

听话的离开了哥哥的臂膀，女孩的身子缩回被子里，手却还同崔海文的手牵在一起：“欧巴，谢谢你的蛋糕。”

“不用谢。”

借着月光，崔海文动作温柔的帮妹妹最后整理了一遍枕头，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我也该回去睡了。”

“欧巴。”努力分辨着崔海文被黑暗笼罩的脸庞，女孩恳求般的问道：“你还会和爸爸妈妈吵架吗？就像哪吒那样，反抗他们？”

崔海文沉默片刻，并没有给予妹妹想要的答案。

把妹妹的手松开放进被子里，崔海文平静的表情融化在夜色，轻声开口道：“晚安好梦，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