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牛车轮子在暮色里压出深浅不一的辙痕。走在前面牵牛的哈罗特攥着缰绳的手过于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事实上当劫匪的枪管抵住他眉心时，这双手会温顺地举在半空中。

他的妻子右颧骨还留着枪托砸出的淤青，身上裹着被撕开领口的灰布裙，纽扣崩落处露出锁骨上新鲜的牙印。她怀里搂着八岁的女儿。

夕阳把马车影子拉长成一道溃烂的伤疤，沾着烟草沫的辫梢在女儿膝头轻轻摇晃。五只秃鹫正在他们头顶盘旋，保持着刚好能看清车厢缺了半块挡板的距离。

身后的树上腾起乌鸦，扑棱声惊得老马打了个响鼻。哈罗特紧张地看向后面，一人一狗骑着马越到他们前面。

说实在的，陆羽快赶路赶疯了，从他知道克拉肯的人去了百合镇之后就直接改道准备前往军营，这赶路强度以致于他一度怀疑露娜有想把他甩下去的想法。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好不容易遇上的一家人，悲愤的丈夫、鼻青脸肿的妻子以及畏惧的孩子们，无一不表示出一个事实——他们遭遇过劫匪。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陆羽开口问道：“你们……”

那位夫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陆羽，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然而她自己先开口了。

“就在前一天，他们有二十多个人。”

前面牵牛的哈罗特用本地方言让妻子闭嘴：“别再多事了，我们走吧。”

女人厉声喝道：“我愿意为了你牺牲不代表我没受伤害！”

陆羽听着两人的对话，再一次为自己来到这世界上后能听懂任何语言的能力感到庆幸。

女人和哈罗特对话完后转头看向陆羽：“他们本来有二十多人，后来又来了二十几个人和他们汇合。”

哈罗特举起马鞭：“抱歉，但是他说如果我们提起他们就杀了我们。”

陆羽往车队后看了一眼，粗略估计一下，这队伍里的成年人应该也有二十几个，他猜测他们是没有抵抗的，否则剩不了这么多人。

“那你应该乖乖听话的。”陆羽对他说。

“你是在抓捕他们？”

陆羽点点头。

“就你一个人？”哈罗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陆羽转头看了一眼布鲁斯：“还有一个。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吗？”

哈罗特没回答陆羽，见状，陆羽拽起缰绳准备离开。

“我是在那个方向遇到他们的”最后关头又是那位夫人开口了，他为陆羽指出方向“他们有一队人是从卡兰镇来的，我听到他们好像对那个镇子有企图。”

陆羽停住，对她说：“谢谢。”

“杀掉他们。”夫人说，“一定要杀光他们。”

“一定。”陆羽点头。

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实则很苦逼的陆羽又开始了赶路。

同一时刻，同样在寻找布兰德科林警长来到了旱土镇。在他头顶，几位夫人正读着今日的报纸。

“布兰德先生在塞卡斯镇主动出现为我们提供了独家专访，他告诉我们罗文·丹尼尔斯要为克里格以及其他几个小镇的死伤负责。

他还提到：‘我打算照顾那些像尊重他人一样尊重我的可怜的家伙，但罗文·丹尼尔斯背叛了我。我决定杀掉庇护他的人，不论男女老少’。”

科林的眼睛出了一些问题，但他的耳朵没有，他立刻对身旁的麦克说道：“去给我买一份今天的报纸过来。”

年轻人的行动很快，不到两分钟就带回了一份报纸，兴冲冲地递给科林。

科林看着他，麦克保持举起报纸的动作，咧着嘴。

僵持了三分钟后，科林忍不住了：“你打算让一个半瞎的人来读这份报纸吗？”

麦克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收回手开始帮科林了解报纸上的消息。

“卡兰镇的，呃，抱歉我不会读，女士今日新开了一家妓院诚邀……”

“读重点，有关布兰德和克里格的。”科林打断他。

麦克把报纸上有关布兰德的消息读了整整三遍，科林从他手上接过报纸，看向上面模糊不清的人像，他似乎见过这个人。

“我们现在要去塞卡斯吗？”麦克问道。

“就现在。”

行动随着话语落下开始，科林也带着麦克开始了赶路。

夜色渐浓，黑暗包围了科林，他只能紧跟在麦克身后以确认道路。

刚一进入塞卡斯镇，麦克就从马上跳下。

“我真不敢想我居然这么晚还在外面，我感觉自己的屁股要烂了。”

“明天要早起，希望你顶得住。”

“我得先去喝两杯，不然我睡不着。”麦克耸了耸肩，“并且或许我能探点消息？”

科林点点头，表示同意麦克的行动。

“祝你顺利。”

麦克把科林送到旅馆，自己来到酒馆门口栓好马，看着昏暗的酒馆有些不理解。

他走进去吹了个口哨。

“有人吗？塞卡斯镇的人作息都这么好吗？”

吧台亮起微弱的光，麦克来到吧台前：“一杯威士忌，谢谢。”

酒保为他倒满酒，不时朝黑暗里张望着什么。

麦克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倚在吧台上问道：“听说你们这里前两天来了一群劫匪？”

“我不知道，没人在这个镇子上作恶。”

“那你要怎么解释一个酒馆在这个时间点无人光顾呢？”麦克难得聪明了一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

麦克掏出了枪开始花式表演：“百合镇的麦克警长就是来抓捕他们的。”

嚓！

火光划破黑暗，麦克转身，一群人正坐在角落里。

“你好啊，麦克警长。”为首的断臂举着灯。

砰！

麦克倒飞出去。

同一时刻，已经睡下的科林猛地起身，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

“该死。”科林扶额，他什么都看不见。摸索着来到窗口，坐在凳子上，内心有些不安。

黑暗中忽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他看见一众人纵马而出。科林有种直觉，自己必须要跟上他们。

可这种环境的他就是一个瞎子，他握住自己的枪，企图让自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科林喃喃道：“幸好我曾教过麦克寻迹追踪。”他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