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晋公?凉公?
- 刘协:待朕看看尔等的下场!
- 秋郢
- 4158字
- 2025-05-16 07:00:43
两日后的元旦大朝会,在长安的诸多秩千石、银印青绶以上朝臣尽数出席。
依然是由太师董卓、司徒兼尚书令王允分居侧位,太尉马日磾、司空淳于嘉居于又侧。
王允先为前将军、司隶校尉赵谦请封。他前时刚向太师府、尚书台发来捷报,说白波贼已经大致平定,正月之内即可回师长安。
这是实实在在的军功。故而尚书台不吝封赏,增封一千六百户,由之前的雒亭侯晋封为郫县侯。
郫县在益州蜀郡,正与赵谦籍贯所在的蜀郡成都县毗邻。
依据这个原则,前时向朝廷报捷的建安将军刘和,分东海国昌虑县一千二百户,封其为蓝乡侯;奋威将军公孙瓒,上奉原都亭侯三百户食邑,另分涿郡方城县一千二百户,为临乡侯。
另有建义校尉关羽,以斩将之功,分河东郡闻喜县三百户,为稷山亭侯。
这斩将之功,乃军功中最难得的一项,足以直接决定战事的成败,远比先登、陷阵、夺旗等军功要重得多。哪怕打上十次胜战,斩将之功都难得拿到一次。
以斩将之功直接封侯,乃是理所当然。而河东关羽之名,也第一次为朝堂众臣所知。
订下军功封授之后,太师董卓忽然向天子提出,关东有逆贼朱儁,僭称车骑将军,窃朝廷公府之号,纠徐、豫诸郡为逆,当亲自率军前往征讨。
另一侧的司徒王允顿时愕然。
不是说池阳君即将薨逝么?董卓既然收到消息,本该趁着尘埃未定,提前在朝堂上布局,避免因去官守孝而失势;结果却要率军出征,是何道理?
他本能的劝谏道:“朱儁虽然名望极大,手中却没有多少兵力。前时有中郎将牛辅,已在虎牢旋门关外击破其主力,又以偏师绕道颍川、陈留二郡,自另一侧夹击,迫使其弃关而走。”
“关东之态势,如今已比前年袁绍叛乱时好了很多,并无酸枣、河内那般的大营积聚重兵,有中郎将牛辅征讨已是足够。太师千金之躯,何必再染征尘?”
“司徒好意,孤心领之,”董卓摆了摆手,大义凛然的说道,“然孤为执政,既有叛乱在外,岂可逃避征伐之责乎?”
王允不好再劝,心中却依然觉得奇怪。
若董卓果真有这份大义,去年便不该从雒阳毕圭苑退兵,致使朱儁一度攻占整个雒阳。
居于主位的刘协,也觉察到董卓这画风不对,犹豫了片刻,向他使用了审视既能。
既然貂蝉已经就位,导火索已经点燃,董卓便逃不过吕布的霜之哀伤,他也不用继续留着审视的机会。
熟悉的水纹画面自眼前现出。画面中的董卓,身着戎衣,头戴甲胄,明显是位于某处军营之中,可见他还是决意出征了,而王允及一干朝臣都未能谏止住他。
忽然之间,有朝廷持节使者前来,赫然便是光禄勋卿宣璠。他向董卓奉上印绶、冠服等,董卓当即除下甲衣换上,却把刘协下了一跳。
他穿的居然是玄衣纁裳,腰佩朱芾葱珩,头戴垂珠冕旒,看着像是天子的服侍!
莫非这厮忍耐不住,终于来了个雒阳兵变,迫使汉室禅让?
刘协仔细的打量着他的服饰,又颇为艰难的数了数冕旒的串珠数量,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他带的是九旒之冕,并非天子的十二旒。
但即使是这九旒,也已经超出了汉室制度的范畴。
依据制度,三公诸侯,亦只能使用七旒之冕;唯有宗室藩王,以及奉为汉宾的周朝后裔卫公、殷商后裔宋公,才能使用九旒。
也就是说,董卓出征这一次,又给自己升职了,成了公爵甚至藩王?
刘协心中颇感无语,而画面又有所变化。
董卓受了朝廷的王公之封,返回长安南郊,行正式的筑台受封之礼。而就在受礼之前,在未央宫的朱爵宫门,受到了一众卫士的刺杀……
画面至此散去,刘协有些疲倦的捏了捏拳头。
他本以为刺杀董卓便在近期,没想到还要拖那么长时间。这王允和吕布,行动也太慢了罢!
或许也不能怪他俩,谁能想到董卓居然又出征了呢?
大军之中,两人就算想刺杀,也根本没有可能;只能给他王公殊封、趁他回长安受册的机会动手。
可这动手的后果会如何?董卓回来,可是带着大军的!
他这一死,麾下大军岂不马上就要作乱长安?这甚至比原先的历史更糟糕些!
刘协不明白,董卓明明都有怠政的迹象了;回太师府以来,又沉湎于貂蝉侍女的美色,以至于董白都看不过去,提前结束了省亲。
如今不过两天时间,他为什么放下那么好玩的侍女,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要出兵关东?
王允却是隐隐有了些猜测,再次出言劝阻。可董卓是当朝执政,是握有内外军权的太师,他决定要出兵,岂是朝堂上能够挡得住的?
最后的结果,还是由董卓一言而决,即刻出兵关东!
决议既下,各相关部门迅速行动起来。太常各署确定出兵的吉日,并作各项祭典、礼仪准备;大司农库开始准备出兵的粮饷;太仆寺则清点各厩的马匹,用于补充大军所需。
董卓也向郿坞派出使者,抽调中郎将徐荣率部前来长安会师。
命令才发出去不久,郿坞即有使者前来,向朝廷通报说,池阳君已于腊月二十九薨逝,并请求派出监丧的持节使者,赐下谥号、葬器等。
池阳君是太师董卓之母,天下唯一的封君。这些追谥的仪典,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而随之而来的,是光禄勋卿宣璠的奏疏,请求天子依《春秋》之经义,以金革之事夺情,敦请太师董卓以国事为重,继续讨伐关东叛党。
奏疏到达尚书台,王允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在腹诽董卓之余,却也不好阻止。
董卓权势滔天,又有《春秋》之义为凭,足以杜绝朝堂上的所有攻讦。
他只能把宣璠的奏疏带到西配殿,向天子奏明此中缘由,请他亲自下达夺情的诏令。
刘协顿时恍然大悟。
董卓坚持出征,乃是为了以金革夺情,保住自己在朝堂上的名位!
是担心他自己去官守孝之后,朝堂会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思索了片刻,刘协下定了决心,向王允说道:“太师之用意,朕已明白,想来司徒公亦当清楚。以此私情而妄动大兵,朕窃以为失之。”
王允心中叹了口气。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但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刘协却继续说道:“太师既然不愿放弃朝堂之责,朕就直接给他!让他不需要以金革之事为借口,从而放弃这次无谓的出征,给朝廷多保留几分元气。”
“朕将依卫公、宋公之义,赐太师以公之封爵,亦奉为汉室之宾。其封号或曰晋公、或曰凉公,依尚书台之意即可。”
卫公为周朝后裔,原为承休公;宋公为殷商后裔,原为绍嘉公,皆为先汉独尊儒术之后,依儒家“二宾三恪”之制度所封。其用意在于遵奉前朝,显示本朝所承继的统绪。
光武皇帝光复登基之后,也再次赐封了这两家汉宾,一直传承到现在。
天子按照这个规格赐封董卓,于情理上其实并不符合。但如果真要赐封的话,也只能这么解释。否则就只能依据孝哀皇帝时、赐封王莽为“安汉公”的故事了,那显然更加不合适。
至于其封号,凉公是依据董卓出身的籍贯;晋公是依据其曾经担任的并州刺史、并州牧官职,皆属得宜。
然而再得宜又有什么用?董卓的用意是继续控制朝堂,岂是这爵位所能满足的?
王允正想提醒天子,却听刘协继续说道:
“赐封之后,朕将以司徒公兼为公国之丞相,以朝廷太尉、司空兼为公国之三公。如此一来,哪怕太师去官,却依然有统辖朝廷三公及尚书台之名份,无需担心自己的权柄。”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以至于刘协的语气中,都微微透露着几分讽刺。
好在这是西配殿,执戟郎中皆为左署郎,又有刘隆泄漏伏诛的教训,都不会把他的话透露出去。
王允却急忙阻止道:“此事断不可行!以朝廷三公为公国三公,这岂不是把朝廷与公国置于同等地位上?诏书一出,必为天下人所诟病!”
诟病又如何?按照他审视画面中的事态发展,为了诛杀董卓,最后还不是要走到这一步?
与其这样,还不如提前发动。如此既能避免董卓妄动大兵,浪费朝廷人力和资财,又能节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最重要和最关键的是,如今董卓麾下极为分散,一旦董卓伏诛,或拉拢或讨伐,朝廷都不难对付。
但如果任由董卓出征后汇聚兵力,哪怕趁他回师受封之时,成功予以诛杀,接下来还要面对长安城外的十万凉州军!
这一点,刘协没有办法解释,也不用解释。
反正王允需要的是诛杀董卓的确切机会,而自己已经提前为他创造了出来。
他挥了挥手,提醒王允道:“赐封国公,乃旷世之大典。去年渭阳君受封,尚且筑有封坛,况于国公乎?”
“司徒公当与太师义子商议妥当,订下确切的赐封日期和仪礼安排,如此才方便行事。”
王允还想再劝,却听出了天子的言外之意,心中猛然大惊。
太师义子就是吕布。天子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和吕布好好商议,以图大事!
可天子怎么知道他和吕布密谋之事的?
连天子都知道了,那董卓那边,是不是也有可能……王允惊疑不定的望向天子,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得到更多的讯息。
刘协看出这位司徒公略有彷徨,笑着鼓励道:
“朕对二位抱有绝大之期待,可不勉之!可不慎之!”
……,……
王允回到尚书台,顺利说服了尚书仆射士孙瑞,发出了赐封董卓为凉公的诏书。
诏书传达至太师府,董卓明白了朝廷的用意,心中无比欣喜。
这朝堂之上,还是王司徒懂他、并真心为他考虑啊!
赐封他为凉公,固然是中兴以来的旷世殊遇;以尚书令王允为凉公国的丞相,以太尉马日磾为凉公国的太尉,以司空淳于嘉为凉公国司空,那更是神来之笔。
如此一来,哪怕他没有太师这个官位,这三位执掌朝堂的重臣,依然是他董卓的属官,依然要听从他的安排!
早知道朝廷有如此体恤的办法,他何必放下刚纳的美妙姬妾,去受那出征的劳累?
董卓立刻派人前往未央宫,召来光禄勋卿宣璠、将作大匠刘艾,同他们商议停止出征的事情。
未待多时,两人即奉召而来。
看了董卓递过来的诏书,刘艾微微皱起眉头。
朝廷这样安排,显然是有欠妥当的。
哪怕诏书中说“置丞相已下,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又声称是“我高祖之休命”,似乎有制度可依,却终究难免为天下人所诟病。
可太师以金革夺情,继续保持太师的名位,又何尝不为天下人所诟病呢?
朝廷此举,等于是代替太师董卓,把污点背到了自己身上。
难怪太师如此高兴,却不知又是哪位亲信的主意了?
刘艾下意识的望向光禄勋卿宣璠,却见宣璠看着诏书,也是一副颇受震撼的神情。
片刻之后,宣璠合上诏书,向董卓致贺道:
“太师得朝廷如此体恤,可见褒荣,臣谨为太师贺……只是,朝廷此举,分明是在阻止太师出征,乃前日大朝会之余绪也。”
“那又如何,孤不出征便是。朱儁那点兵力,本也不配让孤提大兵亲自讨伐,”董卓毫不在乎的一笑,“之前在朝堂上,若司徒公能提出诏书上的办法,孤又何必坚持?”
宣璠不说话了。
既然董卓自己都不在意朝令夕改,有失威望,他又何必再劝谏?
“虽然无须出征,但仲玉之前的建策,以及上疏奏请夺情的功劳,孤自是不会忘记的。”
董卓捋了捋颌下虬须,向宣璠说道:“司徒公既然担任凉公国的丞相,仲玉便可为凉公国的司徒,与太尉马日磾、司空淳于嘉同列。”
他知道宣璠一直有意于朝廷三公之位,如今虽然不便给予,但让他兼任凉公国的三公,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宣璠果然大喜,郑重下拜道:“臣谢过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