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挚爱亲朋，由我举报！

刘协正后悔着，有宣璠养子、光禄郎中宣成忽然来见。

这宣成原本是宣璠的外甥，出自冯翊临郡的北地泥阳王氏，与现任河东太守王邑同宗。因宣璠年长无子，过继到他膝下改姓为宣。

作为异姓养子，就和这个时代的赘婿一样，免不了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看待。

之前征辟郎官时，左冯翊宋翼以他并非郡中出身，宁愿选择两个寒门士子，也没有考虑过他。若非刘嚣为了结好宣璠，让他以外州士子的身份获得征辟，他都进不了这光禄左署。

但就算是一起被征，出自司隶的那些郎官，也都不把他当州里人，很少和他结交。

他自知出身尴尬，就一直和刘隆、刘况、段杨等郎官处在一起。

这些郎官约有十余人，父辈都是董卓的亲信，算是左署中的一个小派别。

派别中以刘隆为首，皆因这十余人得以受征，乃是受了其祖父司隶校尉刘嚣的恩惠之故。

然而宣成这次前来觐见，却正是要向刘协检举刘隆：“臣举报！有郎中刘隆泄露陛下身边事，敢请陛下斥退之！”

刘协闻声颇为惊讶。

宣成与刘隆两人，平时关系不是处得挺好么？

至于有人泄露身边事，倒是再正常不过。

虽然他现在主要居于上林苑宣曲宫，身边的郎卫皆由新进的左署郎充当，比之前在宣室东配殿时的状况好了一些。

但肯定免不了有人充当董卓的耳目，为其通风报信。

这个人或许是刘隆，或许是其他什么人，连宣成自己都逃脱不了嫌疑。他的养父宣璠，乃是董卓最为亲信的大臣之一。

可宣成为何突然要举报刘隆？

刘协一时间想不明白，干脆问他道：“可有什么证据？”

“臣岂敢无端中伤同僚？”宣成自怀中取出一块布帛，“证据在此，请陛下明鉴！”

一旁侍立的法正，立刻上前取了这帛书，呈送到刘协的面前。

刘协定睛看时，上面写着的，乃是身边这三十多名新征郎官的大致履历和派别；另有一封短信，开头是祖父大人钧鉴，末尾则署有刘隆的姓名。

他顿时沉下了脸色。

身边这三十多名郎官，哪怕有混珠之鱼目，也是他好不容易收到的班底，岂能任由他人泄露内情？

刘协沉声问道：“宣郎中，这是刘隆准备送出去的情报么？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是臣去拜访刘隆时，在他的舍中所见，”宣成回答道，“臣虽与刘隆交好，但身为人臣，岂可不忠于陛下？故而携了此书，前来向陛下检举。”

“宣郎中做得很好，”刘协颔首道，“朕这就召刘隆前来，由宣郎中当面指证，然后再交由左中郎将处置。”

“若事情属实，则为宣郎中之功，署中自当有褒赏赐下。”

宣成却拜伏着推辞道：

“臣愿与刘隆对质，却不敢领署中之褒赏。不瞒陛下，这封情报中，亦有臣提供的信息，当时只道是寻常闲聊，却不料刘隆会如此行事……臣恳请陛下宽恕！”

“既是无意，何罪之有？”刘协立即出言安抚他，“一点瑕疵，何妨功劳？这褒赏还是要领的。”

“臣实在不敢领，也请陛下代为隐瞒此功，”宣成继续推辞，“陛下当知，臣身份颇有尴尬，在署中相善者惟有刘隆数人。”

“此番检举，虽系忠于陛下之职分，但一旦传扬开去，恐怕再无人敢与臣结交矣！”

刘协了然的点了点头。宣成这番话，确实是人之常情。

“既如此，朕索性就不让你出面了。只记着你这份功劳便是，”他很体贴的应了下来，又吩咐一旁的法正道，“孝直亦不可与旁人提及！”

法正立刻应道：“臣遵命。”

刘协遂与法正前往承明殿左殿，派人召来刘隆，向他出示了这封帛书。

有开头的称呼和末尾的署名为证，刘隆即使想抵赖也不成，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在他的观念中，太师董卓是朝堂的绝对主宰，他祖孙二人为太师效命，传递一点情报，算得上什么事？宣室东配殿那边，不是一直有人传递天子与群臣的动向么？

“你倒是应得干脆，”刘协微微冷笑，“朕且问你，这封情报，可还有其他人参与？”

“并无他人。”

“这可是铁证如山的罪过！又不是记功，莫非你还想着独领功劳不成？”

一旁记录口供的法正，状似体贴的提醒他：

“若是坦白，或许能计你出首之功，抵消一部分罪责；有其他人参与，也能替你分担一二，减少你的一些惩罚。刘郎中可要想仔细了！”

这番话一出，刘隆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不妙，急忙说道：“郎中宣成也有参与！”

有光禄勋卿养子为同谋，陛下应该不好责罚罢？

“朕知道了。”刘协点了点头。

他招来门口执勤的张既、傅巽、王凌、刘况等人，把刘隆和口供送往左署伏完处。

虽然存在一些潜规则，但有确切的证据和口供，刘隆必然会被剥夺郎官身份，还会领到其他的加罚。

甚至连他的祖父司隶校尉刘嚣，也至少要收到尚书台都官曹的申饬。

“宣成倒是说了些实话，”刘协沉吟着说道，“只是，他为什么要和刘隆为难？”

他可不会认为，宣成乃是出于纯粹的忠心；也自认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让人违背自家父辈所在的阵营。

法正也有差不多的认识，向刘协说道：“依臣之见，这等关键的举动和表态，当是出于其养父光禄勋卿的授意。”

也就是说，和刘隆为难的人，乃是光禄勋卿宣璠？

刘协摇了摇头。

宣璠一个身居高位的九卿，要处置辖下一名新进郎官，方法可多得是，犯不着让养子出首检举，并把养子也牵扯进罪责中来……

他忽然心有所悟，望向一边的法正，恰好与其双目相接。

“臣大致明白了！”法正的目光分外明亮，“光禄勋卿实际要针对的，乃是刘隆的祖父，司隶校尉刘嚣！这刘隆，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从刘隆的罪责开始处置，既能牵连到刘嚣身上，又能顺势让宣成出首与刘隆做好切割，可谓一举两得！”

“若臣所料不错，这次刘嚣当有大难了！一旦被其孙刘隆牵连入局，进了廷尉寺，有光禄勋卿全力的攻讦，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