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携君

顾携君道：“你就不知道人心险恶？”

“人性这种东西，我早就知道了，”夙凌思绪飘远，“因为看见了人性的另一面，所以自剜双眼，自断经脉，自毁听觉，又自裁重启轮回，恨吗？又该恨谁，谣言半真半假，却不全面，直到有人给了一点善意和一个约定，再次爬了起来，再次发现人是很复杂的，善恶并生，真假并存。”

非怨剑，怨与不怨。

不求结果，不求回报。

“要是死了呢？”

“死在幸福的路上也不错。”夙凌回神，未语先笑：“不是吗？”

顾携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奈道：“你这人啊，尽人事才甘心听天命。”

小二出门采买很晚才归来，掀开帘子，咧嘴笑笑。

夜色渐深，烛火晃悠，小二取下支撑窗户的棍，光照过去，映衬着嘴角的弧度诡谲，平添几分瘆人，那手消瘦森白，仿佛随时会变成白骨森森，一把将人拖入无边黑暗。

四方桌，一方靠墙，夙凌居左，顾携君在右，空着的位置自然是店小二的，饭菜热气腾腾，夙凌一手支着额头，一手给小二夹着饭菜，慵懒悠悠。

小二受宠若惊，“我自己来，自己来。”

夙凌道：“哥哥，我害怕。”

“早些年炼狱烧人，入了夜啊~我就害怕。”

话是这样说，可脸上哪有一丝害怕之意。

“啊？害怕？”小二起身点了几只蜡烛，“客官好些了吗？”

夙凌摇摇头，道：“不行呢，我还是害怕，”随即一挥手加了一排鬼火，泛着绿色的鬼火让这个环境更加

瘆人，“这样就好多了。”

“吃饭啊，”夙凌又给小二加了汤，意味深长：“平常不是很急嘛。”

顾携君也停下筷子，小二捂着肚子道：“下山吃了不少，现在吃不下，要去茅房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了。”

小二转身就跑，夙凌呵呵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让你走了吗？”

几团鬼火扑上去瞬间将小二吞噬，而后推过来一个木偶人，至于为什么是木偶人和推过来，那是因为中间的人只有躯干，无手无脚，五官只留一张嘴，其余都由木头雕刻而成，竟然还有喘息？！

顾携君眉头紧锁，夙凌温声解释道：“我只是看他步伐僵硬，表情刻意。”

“人缺胳膊少腿能活，眼瞎耳聋口哑也能活，但是活下去却需要莫大勇气，不如不活。”

木偶人惊恐，浑身狠狠颤抖了下，“白卿泽不会放过你的！”

随即木偶人又抖动扭曲，随即，传来一道温声低语：“我良善，看不得众生苦，虽然他没胳膊没腿，但我能让他拥有新的手脚。”

“怎么样？我厉害吗?时间不够，略微粗糙了些，真是抱歉了。”

顾携君道：“嗯，还真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但话中夸奖真假还不可知。

短暂意识回笼，小二艰难道：“求，店主杀我。”

控制消失，小二滚在地上，疯狂挣扎起来，由于衔接被鬼火吞噬，身体动起来并不协调，手脚扭曲，时而挺直，时而供起，僵硬，最后断气。

谁也没有动手救他，活着残忍，杀了也于心不忍。

夙凌蹲下来，摸索片刻摸到一枚棋子，墨迹未干，递给顾携君。

顾携君摩擦道：“幻音琴，玲珑棋盘，判官笔，画城。”

天音国落九悠，上阳国御景，白卿泽，玄清柔。

夙凌感叹道：“情种。”

顾携君颇为好奇道：“其中还有隐情？”

夙凌简洁明了道：“玄清柔因救人，死了，他夫君白卿泽，疯了。”

顾携君心道夙凌知道的真多：“可否详细一些，既来引我，自要前去的。”

夙凌很少露出反感的表情，恶心道：“要是我说，屠城也不为过。”

白卿泽早些年学文，准备考取功名，路过画城买书，被玄清柔看上，刚开始肯定不情愿，但事在人为，玄清柔悬壶济世，揍得白卿泽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又医治，反复几次，白卿泽竟还真的暗生情愫，既要娶那就得考取功名，于是二人约定考后次月便娶，无论是否考取都回来，功名利禄唯有真情不可辜负。

“负心？”

“不是。”

瘟疫降临，人兽不能幸免，人也是，加上蝗虫，绝境之时玄清柔出手相助，救人救兽。

夙凌道：“但是，他救了一个最不该救的人，有权有钱，以开仓放粮威逼利诱，同时白卿泽已回来，后果可想而知，我不多说，去一趟画城便知，”随即扭头：“门外那位，和房梁上那位一起吗？”

“去哪？”苏向云推门进来，李尘北笑盈盈道：“路途遥远，多个人多个照应。”

“画城”

李尘北：“在哪?听都没听说过。”

顾携君抬手，白子被玲珑棋盘牵引着，指明方向，几人前往。

山中多薄雾，溪谷水流潺潺，越近棋子光芒越盛，雾也越大，小路渐宽拓展，脚步深深浅浅，直到踏上青石板，道路两旁草木修整，一看就是常年有人居住，而且人还不少。

再往里走，蝶飞凤舞，艳阳繁花景色，笔墨色彩浓重，李尘北率先前行，道：“不愧是画城，走进去看看。”

顾携君望着夙凌，见她没有踱步的意思也停在原地，苏向云一看两人不动也跟着站在原地，片刻后，李尘北兴奋往城门门槛迈开脚步，下一秒“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了个人仰马翻，咒骂道：“什么鬼玩意！”

夙凌背着手慢悠悠踱步过去，到他身边之时停下脚步，道：“我的乖乖，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李尘北气得怒骂：“****你知道门在哪？”夙凌掏掏耳朵不以为意的围着他转了两圈，点评道：“骂得真脏。”随即朝着一片涂白走去。

顾携君抬步跟上失笑摇头，果然是小孩子脾气，记仇得很。

李尘北道：“唉唉唉，你凭什么说门在那?撞不死你个********。”

身形隐入，李尘北一脸期待变得落空，想象中的画面不仅没有出现，还被对方无声嘲讽一翻。

苏向云难得好心伸出手拉他一把：“白云深处有人家。“

“雾里有城，云里有家。”

李尘北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云这么多，怎么知道是那片云？”

夙凌疑惑停住脚步，伸出手指着旁边立着的一块木牌，果不其然上面刻着三个字，由此进，甚至还贴心的描红，生怕他们找不到，“这写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