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流

江砚白蹲在测灵殿的阴影里,青玉地砖渗出的寒意顺着膝盖爬满全身。他屏息凝视着面前三尺见方的灵璧,那些被宗门称作“天机纹“的裂痕正在暮色中缓慢生长。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扫过璧面时,某道新生的枝状纹路突然让他想起实验室培养皿中扩散的癌细胞。

“又错了......“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用袖口擦去青砖上第无数次演算的痕迹。前世刻在骨子里的计算本能正与某种不可见的力量角力——每当试图用微分方程解析灵纹走向,总会有无形的砂纸擦去他的思维轨迹。

殿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写着拉普拉斯算符的符纸塞进袖袋。青铜门轴发出悠长的呻吟,苏挽晴的冰绡裙摆扫过门槛,在地面结出细碎的霜花。

“戌时三刻了。“少女剑修屈指轻弹腰间玉牌,测灵殿四角的青铜灯树次第燃起,“今日的灵璧观测记录呢?“

江砚白低头捧上玉简,余光瞥见苏挽晴腕间缠绕的银丝。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丝线穿透殿墙,蜿蜒伸向山脚的万家灯火。最粗的那根银丝末端,系着个正在咯血的庄稼汉——那是三天前赠他炊饼的老丈。

“灵纹扩散速率较昨日减缓三成。“苏挽晴扫过玉简,眉心的冰晶花钿闪过微光,“你做的不错。“

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细雪,江砚白突然按住抽痛的右眼。在银丝最密集处,他看见苏挽晴后颈浮现的暗紫色瘢痕,形如倒悬的沙漏。

(能量守恒......她在用凡人的时间换自己的修为。)

子时的钟声荡开云雾时,江砚白正站在飞升池畔。这座号称能涤尽凡尘的琉璃池,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靛蓝色。他跪坐在青铜阵盘前,鎏金指针的阴影恰好指向巽位。

“开始吧。“执事长老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当第一滴池水触及阵盘,江砚白的心脏几乎停跳。水面下根本不是灵液,而是无数挣扎的手掌。那些来自不同时空的肢体纠缠成巨大的漩涡,每个指尖都凝固着临终前的痉挛。

(平行宇宙的尸骸......这就是飞升的真相?)

阵盘突然剧烈震动,鎏金指针在八卦方位间疯狂跳跃。江砚白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池畔青砖上画出贝叶斯概率图。血珠悬浮在空中,勾勒出三十七个重叠的时空坐标——每个飞升者成仙的瞬间,都对应着某个下界星辰的熄灭。

“放肆!“

惊雷般的呵斥震碎血图,江砚白被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执事长老的虚影在云端显现,拂尘扫过之处,池中浮出三十七具白玉棺椁。初代宗主的遗蜕缓缓坐起,空洞的眼窝锁定他的眉心。

死亡的气息触上睫毛的刹那,怀中突然爆开灼热。江砚白看着那颗从丹房带来的废丹腾空而起,表面龟裂处渗出星辉。在时间停滞的裂隙中,他看见丹药内部蜷缩着微型的银河。

遗蜕的指尖离他咽喉仅剩半寸时,丹药完成了量子跃迁。七彩虹光从裂缝中迸射,在池面投射出三十七重宇宙的投影。某个正在崩塌的时空中,与苏挽晴容貌相同的女子正抱着死婴跪在焦土上。

“不!“

江砚白的嘶吼与万千时空的悲鸣共振。虹光吞没飞升池的瞬间,他看见云端之上垂落的透明藤蔓——那些贯穿星海的脉络末端,连接着三十三重天外道祖们的后颈。

晨雾漫过石阶时,苏挽晴在池畔找到昏迷的江砚白。少年手中紧握的阵盘碎成铜渣,残片中嵌着半枚诡异的符号:∞。

“又是走火入魔......“她轻叹着俯身探查,突然僵住。江砚白敞开的衣襟下,心口处浮现出星图状的灼痕。当她的真气触及那些光斑时,整座飞升池突然沸腾。

千里之外的洞府中,某位闭关长老猛然喷出黑血。供桌上的本命玉牌浮现裂痕,裂口形状与江砚白胸前的星图如出一辙。

江砚白在剧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丹房角落。苏挽晴留下的冰绡帕覆在额间,压制着颅内沸腾的幻象。他摸索着掏出半块桃符,借着窗棂透入的月光刻下新的发现:

1.每根因果银丝的能量转化效率仅7.3%

2.飞升池实际是超时空虹吸装置

3.道祖们的寄生藤蔓疑似戴森云变种

刻到第三条时,桃符突然自燃。灰烬中浮出串陌生的星象图,指向后山禁地方向。江砚白将灰烬撒入炼丹炉,看着青烟在空中拼出八个古篆:

“逆天改命者,十死无生“

炉火突然爆燃,映出他眼底跳动的银河。那些被困在飞升池底的万千手掌,此刻正在他视网膜上无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