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每次闭眼，厚重的疲惫就会将千叶凛咲拖入深沉的噩梦。

梦见视为家人的神无月修背叛，带着扭曲的表情折断她的刀，伙同妖怪将她绑走，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她总会想着，小修是不是接到了特殊的任务，暂时不能和她讲清真相？

她想着等小修说出苦衷时扭过头不搭理他，等小修忍不住哭出来才把他抱在怀中安慰，告诉他自己其实没怎么生气，为了正义付出本就是执法官该做的事，只是作为姐姐有一丁点难过。

直到第一个人死在妖怪的利爪之下，滚烫的鲜血才会让她从噩梦中惊醒。

他早已不是受欺负会找自己安慰的跟屁虫，而是将亲情视作筹码的阴谋家、罔顾他人性命的恶徒。

“清醒一下，凛咲姐。”

熟悉的少年音传来，清澈而有力。

她一时分辨不出，只觉得眼前叛徒的脸愈发清晰，还带着明显的担忧。

千叶凛咲猛地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依旧处在道场的那一晚。

是清醒梦啊。

“神无月修……”千叶凛咲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咬紧牙关，奋力挥拳：“你这个背弃正义的叛徒！”

梦中的叛徒后退一步，躲过了勾拳。

“我是真的神无月修。”他说道：“后续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来梦里见你，告诉你真相。”

千叶凛咲愣住了。

她捡起地上的剑刃，白皙的手掌被锋刃割伤，鲜血流下。

转瞬间，月白色的光芒划破夜空，切开衣物，在少年胸口留下浅浅的伤口。

“……走吧，别再骗我了。”千叶凛咲闭眼，剑刃从手中滑落。

能进入她的梦境，说明神无月修的食梦貘血统有大幅度提升。

半妖的血统生来便已固定，除了少数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技术，没有其他提升血统的方法。

而在明面上，只有恐怖组织“大江山鬼众”持有这种技术。

她和加入恐怖组织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知道新宿区执法署的署长，那位长岛悠臣吧？”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少年沉声道：“他与大江山鬼众有勾结。”

“你有证据吗？”千叶凛咲睁眼，死死地盯着他。

“大江山鬼众要求我暗中协助长岛悠臣绑架你。”神无月修眼神真挚：“我的妖怪血统得到提升，就是它们信任我的证据。”

“为了除掉长岛悠臣这颗毒瘤，避免更大的牺牲，我必须如此行动。”

“可路上的牺牲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告诉……”

说到一半，千叶凛咲沉默了。

千叶道场本部的优秀学员大多就职于新宿区执法署，绝不可能与长岛悠臣勾结的道场主，也就是自己的父亲，闭关许久，至今未出。

而她自己绝不会同意牺牲平民。

思来想去，以神无月修孤僻的性格，也只会如此行动。

“我需要一把刀。”千叶凛咲的语气变得柔和。

她没去问计划是什么。

千叶凛咲觉得自己并不相信神无月修，血统提升只能证明他与大江山鬼众有勾结，无法证明长岛悠臣署长确实参与了这件事。

她只是不愿再看见无辜者死去。

“明天一早，我会给你创造时机。”神无月修说道：“在此之前，我会把刀给你。”

……

交谈结束，梦境破碎。

神无月修将碎片吞食，回到现实。

【你吞食了灵力修炼者的部分梦境碎片，精神属性提升：15→16】

【你获得了新的技能：演技Lv1】

要是以后有多余的技能点，提升演技倒也不错，神无月修心想。

虽然他很努力地在演了，但总感觉有些浮夸，千叶凛咲也不见得多相信自己的“计划”。

她只是太想相信自己这个“弟弟”，哪怕计划漏洞百出，哪怕自己谎话连篇，她也愿意去信。

就连执念，也是【劝小修回头，当一个好人】。

真好啊。

这么真挚的感情，神无月修也有些向往。

可惜来得太晚喽。

他向少女点点头，起身朝幸存的村田走去，脚步沉重。

这是最后一项准备工作了。

今天凌晨绑架团伙就会离开这里，动作要快些才行。

神无月修顺着血脉中的记忆，对村田念诵出古老而妖异的语言，强行制造梦境。

村田头上冒出巨大的泡泡。

四周扭曲变化，神无月修进入了村田的梦境。

梦境里天空很蓝，几缕白云点缀其上，太阳的光芒温暖而柔和。

孩子们在草坪上玩耍，村田和他的妻子在旁边聊天，脸上带笑。

神无月修站在树荫下，沉默着。

村田已经因为前身的欲望失去了所有家人，现在自己又要把他洗脑成杀害家人的精神病，用来扰乱执法官的调查。

说实在的，他的道德底线还没有这么低。

神无月修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

他放弃了，待会加固一下美梦，让村田睡到明天好了。

反正执法官的能力大多不差，找过来的也不一定是贪功的饭桶，这一步棋也不见得有用。

求个心安吧。

“这位……先生？”村田仪表整洁，手上挂着一串念珠，面色关切：“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他发现这位少年在树荫下站了很久，看上去很纠结，一副需要帮助的样子，就过来了。

“多谢关心，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问题，已经想出来了。”神无月修挤出一个笑容：“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承您吉言，也祝您工作顺利。”村田双手合十，为眼前的少年祈福。

有销子她们在，每一天都很美好。

他这样感慨着，却突然察觉到某种异样，就像在干净整洁的厨房里看到一只蟑螂。

销子她们……真的还在吗？

村田突然感到心脏绞痛，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在梦中清醒。

眼前的帮凶看起来如此可憎，刚才的祝福更像是恶毒的嘲讽。

他怒吼着挥拳，帮凶一动不动，任由他攻击。

“啊……啊……”村田打着打着，突然没了力气，跪在地上痛哭。

销子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啊。

“你想报仇吗？”神无月修蹲下来，语气平静地像在聊午饭吃什么：“即使无法亲手杀掉那些妖怪，即使会遭受更多痛苦甚至死亡，即使你向我复仇的一瞬就会被我斩杀……”

话音中断。

他看着村田的眼睛，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