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战一月,折戟肇庆归柳邑

明军自三月二十五号到达肇庆城下后,先行观察城池防务,做了系列的战前准备工作,大军威风凛凛,气势磅礴,军容整肃,定国与诸将及金砚卿观察城防,李定国眉头紧锁,道:“诸位将军,你们可曾发现此时的肇庆城有何特点?”

只见定国话音刚落,马宝叫骂道:“距城四里周围怎么全是空落落的的?也不可能啊,一点不符合常理,突然马宝一惊呼,‘莫不是这狗日的许尔显为了防守城池特意如此?这样一览无余,我军攻城就困难多了!”说着,马宝咬牙切齿,像是他牙关咬紧的就是许尔显。

总兵高文贵道:“城墙上的炮台就有二十六座城窝铺足足一百四十八间啊,无事的时候供虏兵休息,以逸待劳,养精蓄锐。”

接着文贵又说道:“就算前面是刀枪剑戟,高某人一定也要用命闯一闯!为我军争口气!”

马宝也颔首示意

定国道:“肇庆乃我军进攻两广之根基,定国是坚信诸位将军及部下将士是会用命作战的。不过战前定国还是打算先写一封劝降信,对许尔显晓以大义,反正归明,如此以来既得此战略要地,也会减少我军的伤亡,诸位将军先行回营休息吧如果招降不成功,明日就看诸位将军了,”

众人一一退去

回到大帐中金砚卿一边为定国研墨一边说道:“王爷,依我看那许尔显把离城四里的民房都拆了,如此大动干戈,搞得民怨沸腾,想必不会轻易投降我军,像许逆这等人心怀观望,谁的拳头大,胳膊粗他就归“此等鼠辈他就像墙头芦苇,哪边风硬便倒向哪边;又如砧板鱼肉,谁执刀俎便任谁宰割,这般毫无气节的投机之徒,岂有半分忠义可言?

“砚卿言之有理,但我还是为三军将士试他一试”说着,李定国挥笔立就一篇洋洋洒洒的四百字的劝降书新鲜出炉,

与许尔显书

尔显将军麾下:

本帅荷天眷命,提剑誓师,志在拯黎庶于水火,复汉家之冠裳。忆自奴酋犯阙,腥膻遍野,扬州之屠,积骸成阜;嘉定之祸,碧血凝川。彼虏毁我冠冕,迫我发肤,戕害生民,暴虐无道,凡为华夏子孙,谁不义愤填膺,思捣黄龙哉?

将军父昔为明室柱石,镇戍一方,受国厚恩。然其背主降虏,虽蒙犬马之封,实遗千秋之耻。而将军青年才俊,未染污淖,犹有补天之机。观君早岁筹谋,征夫筑垒,肇庆城防固若金汤,足见经世之智、料敌之明。惜明珠暗投,甘为胡虏鹰犬,反戈屠戮同胞,岂不哀哉!

今云贵之地,义旅云集,本帅麾下将士,皆怀复国之志,更兼身负异世奇谋,熟稔破阵之法。纵使将军城防森严,亦难敌我之神机。满清肆虐中原,天怒人怨,其根基动摇,已如朽木将倾。天下豪杰,正于四方起事,只待星火燎原,共覆胡虏巢穴。

将军若幡然悔悟,献城来归,本帅必赦既往之愆,待以上宾之礼。从此共举义旗,北驱鞑虏,上可雪家族附逆之耻,下可立匡扶社稷之功。他日青史流芳,与古之名将同辉;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为天下笑!

我师仁义之师,秋毫无犯。顺逆之途,悬于一念;荣辱之名,决于今日。望将军速作良图,莫负胸中韬略,空遗千古之恨!

李定国顿首

永历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金砚卿轻声诵读了一遍惊叹道:“王爷真是才气过人之前给国姓爷的书信和现在给许虏的书信都是文不加点一蹴而就虽说给许虏的劝降信可能竹篮打水,但是足见王爷爱惜将士生命的宅心仁厚,”随机派人射入肇庆城中,守军取下信件急忙奔入总兵府报知许尔显,尔显拆开一阅,吐了一口唾沫道:“就李贼釜底游魂,伪总历这逃跑天子还想招降老子,真是大白天做白日梦。

果不出砚卿所说,招降失败了,于是定国部署大军进攻,黎明的曙光刺破硝烟,却照不亮肇庆城头那面晃眼的清旗。

李定国背靠营帐立柱,拇指反复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远处城墙下,刚刚发起的攻城战惨遭失利,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成小山,甲胄上的血早凝成黑疙瘩,好些士兵还保持着爬墙的姿势,箭杆从后背穿出,在风里微微晃荡。他盯着城楼上晃动的清军旗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金砚卿正猫着腰掀起帐帘,铜盆里的水晃出边缘,在泥地上洇开暗红的印子。

“先喝碗粥吧。”她把帕子往他手里塞,腕间绷带渗着血,“昨夜给张校尉剜箭头,不小心划着了。”

李定国这才注意到她衣襟上的血点子,像是被溅上的,干透了呈暗褐色。发间那支银簪断了半截,碎发沾着煤灰贴在脸上,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狼狈。她转身去拾地上的箭矢,灰扑扑的裙摆扫过一具尸体的手——那手还攥着半块云梯木板,指甲缝里嵌满了带血的砖石屑。她猛地顿住,喉结动了动,别过脸去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三月二十六那场攻城,简直是拿人命填。

金砚卿还记得自己躲在云梯后头,听着头顶“嗡”的一声,一颗开花弹就在三丈外炸开。碎石子混着人肉碴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她抹了把脸,掌心全是黏糊糊的东西。身旁十六七岁的小士兵正举着盾牌往前冲,滚木砸下来时连人带盾被拍进土里,小士兵旁边一个中年老兵不幸惨被城上几个守军合力扔出的重达百斤的巨石击中脑袋,开了瓢后的脑浆和血液经过充分混合杂糅飞溅到砚卿脸上,让砚卿内心当即受到强烈的震颤,,也把护心镜上的“明”字染得通红,像朵开败的花。清军从城墙上吊下来砍杀时,她挥剑砍断两根绳索,却听见身后传来“扑通”声——又一架云梯被拽倒,二十多个兄弟摔在地上,断腿的哀嚎混着清军的笑骂,刺得人耳朵发疼。

挖地道那夜,她跟着民夫往洞里送火把。地道里闷得喘不过气,血腥味混着土腥味往嗓子眼里钻。越往里走,叫声越弱,到后来只剩刀刃捅进肉里的“噗嗤”声。她举着火把的手直抖,火光照见地道壁上的血手印,新血顺着砖缝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水洼。不知哪个兄弟的刀掉在她脚边,刀柄上还缠着半块汗巾,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像是哪家姑娘送的。

李定国站在营账外,望着满地断箭残矛,忽然听见金砚卿在身后轻声说:

“去年在桂林,你说等收复广东,要带大家去看珠江的龙舟。”她声音发哑,低头拨弄着火把上的焦木,“这些兄弟...怕是等不到了。”

风卷着硝烟掠过营地,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李定国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皇上亲赐的,上面刻着“中兴”二字。玉佩触手生凉,他忽然想起出征前金砚卿往他干粮袋里塞的陈皮,说是能防湿气。此刻陈皮早吃完了,袋子里只剩些碎屑,混着血和泥,辨不出颜色。

金砚卿握着染血的绣帕,指尖微微发颤,那上面的红梅原本是她精心绣就,如今却被硝烟与鲜血浸染,失了原本的娇艳。她立在营帐角落,望着沉思中的李定国,眸中满是心疼与担忧。金砚卿知道李定国定是为攻城不下而伤感,她温情的对着李定国说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王爷,一时失利何须挂怀?这两天的攻城失利,仅仅损失官兵四五百人,主力尚存!许虏竭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我军战士依旧气势如虹,视死如归,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大明!”

这位女子,生得一副清丽面容,眉眼间却透着不输男儿的英气。一袭素色劲装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腰间悬挂的长剑,更是彰显着她的不凡。乌黑的长发简单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

平日里,她不仅能在后方悉心照料伤员,凭借着聪慧与耐心,安抚着每一个受伤的战士;更能在关键时刻,执剑上马,跟随李定国冲锋陷阵。她的剑法精妙,招式利落,在战场上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既能绽放美丽,又能保护自己与身边的人。

此刻,她看着李定国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因连日征战而略显疲惫的身影,心中满是酸涩。她轻轻走到李定国身旁,声音轻柔却坚定:“王爷,无论前路多难,砚卿定与你并肩同行。”说着,她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李定国手中,那眼中的深情与坚毅,仿佛在诉说着她愿与他共赴天涯、同守山河的决心。

时光在激烈的攻守中悄然流逝,战局陷入了胶着状态,每一天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煎熬。肇庆城内的清军在许尔显的带领下苦苦支撑,而城外的李定国也面临着后勤补给的压力和攻坚的艰难。日子一天天过去,肇庆城依旧屹立不倒,明军的每一次进攻都被清军顽强地挡了回来。

许尔显深知孤城难守,紧急向广州的尚可喜求援。尚可喜闻此消息,心中大惊,深知局势危急,他果断亲率平南、靖南两藩主力,马不停蹄地赶赴肇庆。

尚可喜一到肇庆,便登上城墙,目光如炬,仔细观察战场局势。他深知肇庆城墙坚固,如今自己援兵已至,明军再想破城绝非易事。但他也明白,广州此时兵力空虚,若李定国与潮州的郝尚久联合,趁虚进攻广州,那自己也得重蹈孔有德覆辙,届时广州一失,清廷在两广的统治不仅瞬间瓦解,更会让南明重回到顺治五年的军事形势,后果将不堪设想,如今南明余孽的李定国远非李成栋可以相提并论,叛逆李成栋反叛大清,不到一年伏诛身死,而逆贼李定国猖獗数年连害两王,至今未得剿灭,想到这里于是,他迅速向留守广州的耿继茂发出咨文让他派出精锐铁骑,扼守三水县西南面的木棉头渡口,成功切断了李定国与郝尚久的联系通道。

李定国得知尚可喜援兵抵达,且联络郝尚久的计划也被挫败,心中虽焦急万分,但依旧沉着应对。然而,尚可喜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四月初八日,尚可喜下令从东、西炮台各凿一侧门,清军突然冲出城外,向着李军所挖地道发起猛攻。为鼓舞士气,尚可喜高悬重赏,清军士卒在金钱的刺激下,拼死向前,不顾李军“炮火如雨”,以挨牌遮挡头部,奋勇夺取地道口,随后放火熏燎地道内的明军,一时间地道内惨叫连连,死伤无数。

李定国无奈,被迫离城五里下营。但尚可喜并未就此罢休,趁明军立足未稳,派主力由西、南两门出击,直扑李定国设在龙顶冈的营垒。面对明军作战时用布缠头、棉被遮身的防御方式,尚可喜给士卒配备了一丈五尺长的挠钩长枪,在激烈的厮杀中,清军终于突破了明军阵地。

肇庆,古称端州,自古就是战略要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定国于是在龙顶岗布兵防御,此处居高临下,可俯瞰城中一切,派兵驻扎,一方面可以保护攻城部队的侧翼,另一方面即使攻城不能遽克,也可在此对峙坚守等待战机,因此定国特让明军官兵头戴长毛巾,身披厚棉被,以增强防御力。

尚可喜攻破明军的地道后,见明军一部防御在龙顶岗,居高临下又整合部队,决定清除这一重大威胁

龙顶冈的厮杀声震耳欲聋。金砚卿正挥舞长剑砍杀靠近的清军,忽听“哗啦”一阵巨响,转头就见无数挠钩枪死死勾住士兵们身上的棉被。几个年轻小兵没反应过来,被拽得踉跄倒地,一个老兵眼疾手快躲过一个勾挠枪的功攻击,不料,被转瞬即至的另两个勾挠枪给勾住,勾厚重棉被瞬间被撕成碎片。她心里一紧,大喊:“别让他们勾住!散开!”可清军攻势太猛,挠钩像毒蛇般不断缠住棉被,后排火铳手趁机齐射,弹丸穿透破棉直入血肉。

金砚卿发了狠,瞅准清军拉扯棉被的间隙,几个箭步冲上前。她挥剑削向钩枪的木杆,“咔嚓”砍断几根,却被另一只挠钩擦着脸颊划过,在脸上留下道血痕。但她顾不上疼痛,一边大喊指挥明军以盾牌互叠结成新阵,一边抓住敌人的挠钩枪杆猛地一拽,将那清军扯得往前栽倒,顺势一剑了结对方性命。可更多清军举着挠钩涌上来,龙顶冈的明军阵地在撕扯声与火铳声中摇摇欲坠。

金砚卿挥舞着染血的长剑,忽见李定国的帅旗在箭雨中摇晃。她猛地扯开衣襟,将藏在内侧的十二枚袖箭接连射出,清军中箭者发出阵阵惨叫。可就在她转身支援时,一支流矢穿透了她的肩胛。她踉跄着扶住旗杆,看着尚可喜的长枪兵挑开明军的棉被阵,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明“字军旗上。

“砚卿!快走!“李定国的呼喊混着炮火传来。金砚卿咬牙扯下束发的黑绸,将最后几枚淬毒暗器系在绸带末端。她冲向敌阵的瞬间,听见自己骨骼错位的声响——左肩脱臼了。但她的剑仍未停,在混战中划出银亮的弧光,直到看到李定国下令撤退的令旗。

暮色中,金砚卿强撑着带领断后部队点燃粮草车。烈焰照亮她苍白的脸,她将窃来的清军布防图塞进亲兵怀中:“速交王爷...柳州...柳州见...“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倒在血泊里,最后看到的,是肇庆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清旗。

暴雨中的归途,金砚卿在马车里昏睡着,高热让她时而呓语。李定国握着她滚烫的手,看着车窗外连绵的雨幕。当柳州城的轮廓终于在雨雾中浮现时,金砚卿艰难地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爷...我们...回来了...“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李定国的手背,像是要把最后的温度传递给他。

此时,李定国强攻肇庆已被击退,原指望的郑成功、郝尚久军又毫无消息,他看着身边疲惫且士气低落的士兵,望着那依旧坚固的肇庆城,心中满是无奈与不甘。但他明白,此时已无力再战,为保存实力,只能审时度势,做出了主动撤回广西的艰难决定。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肇庆之战,就此落下帷幕,李定国的第一次广东进军计划,也以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