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废肉刑

经过极其严格的检查,吴行明与淳于意父女才进了未央宫。

接着便有几名宦官过来同行。

他们边走边讲着宫中的一些规矩、忌讳等等。

当初为了刺杀吕雉,吴行明曾潜入过几次长乐宫,但未央宫还是第一次来,而且还是白天。

只见这些楼阁殿宇气魄宏伟,令他叹为观止。

吴行明想着,要是吴楷能见到这些建筑,肯定会欢喜不已。

一旁的宦官见他东张西望,便呵斥道:“不可张望!”

窦婴转头看过来,道:“看看又无妨,他难道还能是刺客不成?”

宦官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

就这样,窦婴领着他们来到了清凉殿前。

刘恒夏日便在此办公。

这清凉殿果然清凉,他们在殿外站着便感受到了凉意。

据说这殿内有一套设计巧妙的水循环系统,辅以冰块,可以完全消除夏日的炎热。

刘恒此时正与大臣们商议政事,他们只得在外静静等候。

如此过了近半个时辰,才有宦官出来通知他们。

进殿前,窦婴提醒道:“都小心一些,勿要失了礼数。”

淳于意心中惶恐,虽然周亚夫和贾谊都表示会帮他,但到了这关键时刻,他也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很快,吴行明看见有几名大臣从殿内走出来。

为首二人,应该便是丞相张苍以及御史大夫申屠嘉。

都还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模样,窦婴便带着进入了大殿之中。

窦婴趋步至殿中,拜道。

“陛下,臣已将淳于意父女、吴行明带到。”

吴行明和淳于意他们也跟着拜道。

“小民吴行明(淳于意、缇萦)拜见陛下。”

刘恒此时身着便服,他合上竹简,然后看向窦婴等人。

“平身。”

“谢陛下。”

刘恒站起身来,挥动手臂,舒展着身体,边走边问道。

“贾卿身体如何了?”

淳于意答道:“回陛下,太傅已无性命之忧,如今只需休养数月,便可痊愈。”

“嗯,朕早有耳闻,淳于意乃是齐国神医,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陛下过誉了,小民还担不起神医之名。”

刘恒接着又看向一旁的廷尉张释之。

“张卿。”

“臣在。”

“如今案犯、卷宗俱在,就劳烦张卿在此断案吧。”

“喏。”

窦婴闻言,便将淳于意的卷宗交给了张释之。

然后张释之便带着淳于意父女到一旁亲自审讯。

如今殿中便只剩下吴行明了。

刘恒向他问道:“贾卿遣你入京,只是为了护送他们?”

吴行明闻言,取出贾谊的帛书来。

窦婴接过帛书,上前交给了刘恒。

刘恒直接摊开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便看完了内容,然后将帛书递给一旁的官宦。

刘恒又问道:“你叫何名?”

“小民姓吴,名行明。”

“听闻是你将淳于医者从县牢里带出来的。”

“正是。”

“你还与齐国官差拔刀相向?”

吴行明告罪道:“陛下,当时形势危急,小民也是迫不得已...”

“勿要害怕,朕只是询问情况而已,并非怪罪于你。”

刘恒虽然语气平和,但给吴行明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朕还听闻你与周卿关系非比寻常?”

“小民年少时游历四方,与周郡尉是旧识。”

“哦。”刘恒微微颔首,然后走了过来。“抬起头来与朕看看。”

吴行明只得抬头看向刘恒。

当年在渭桥,他曾随刘章远远地见过刘恒,像今日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刘恒忽然道:“朕竟觉得你有些眼熟,莫非我们此前曾见过面?”

“小民面相平庸,陛下许是把小民认混了。”

“或许吧。”

接着,刘恒又问了一些治水及贾谊的事情。

刘恒言语和煦,像是在聊家常一般,但吴行明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说错话,惹来祸事。

好在他心理强大,回答并没有出错。

问到后面,刘恒也没了兴趣,便去看张释之审案去了。

约两刻钟后,张释之起身答道。“陛下,臣审完了。”

“结果如何?”

张释之汇报道:“此案卷宗里的证词与淳于意所言,有多处出入。”

“孰对孰错?”

“此案缺少证物,又无证人,恐怕难以分辨谁对谁错。”

“张卿的意思是,此案无法结案?”

“若是想调查清楚,就得派人前往齐国调查取证,再做决断。”

回齐国取证,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三个月。

而且既然那边能定淳于意的罪,难道不会把证据、证人坐实吗?

刘恒又问道:“那此案该如何判罚?”

“依律,若是没有新的人证、物证翻案,依然维持原判。”

刘恒面露难色,张释之真是不畏权贵,秉公执法。

这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也很麻烦。

就像现在,刘恒都主动接见淳于意了,那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但张释之却丝毫没有松口。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淳于缇萦见状,便直接跪下,磕头恳求道:“陛下!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

“妾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

淳于意上前抱住女儿,哭泣道:“缇萦,父亲宁愿受刑,也不会让你为奴婢!”

他们父女就在这清凉殿中痛哭流涕。

殿内的宦官、侍卫面面相觑,正常来说,为了不打扰刘恒,得把他们拉出去才是。

可他们都怕因此触怒刘恒,没人敢动手。

张释之依旧面不改色。

窦婴便询问道:“张廷尉,此事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此案确有疑点,他若不想受刑,可用财物赎罪。”

见张释之终于松口,窦婴又问道:“那需要多少钱?”

“五十万钱。”

五十万,这对于窦婴来说,还不算什么。

但于淳于意而言,可是天价。

他倾家荡产也凑不齐这么多钱。

但至少张释之松了口,他不用再受刑了。

窦婴接着将目光望向刘恒,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也就是刘恒一句话的事。

刘恒看着痛哭流涕的淳于意父女,在殿中踱了两步,然后朗声道。

“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

“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

“张卿。”

“臣在。”

“自今日始,肉刑尽废!以笞刑代肉刑,张卿以为可否?”

张释之看向刘恒,然后拜道:“陛下圣明。”

若是这样的话,对淳于意的刑法直接就降了一个等级。

窦婴又问道:“张廷尉,若是笞刑,该受多少杖?”

“三百。”

三百杖,施刑者要是用全力,人也被打死了。

“若是赎罪,又需多少钱?”

“六万钱。”

六万,虽然也不少,但总比五十万好多了。

淳于意闻言欣喜不已,便与女儿一起向刘恒叩首谢恩。

虽然有些麻烦,但事情最终还是圆满收尾。

就在他们谢完恩,准备离开的时候。

刘恒身边的宦官却突然喊道。

“吴行明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