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山突然想起什么：“城墙上的符文！老张说过，最近有人看见符师公羊瑾深夜在城墙附近徘徊！“
莫天雄猛地抬头：“公羊瑾？但他...他是最德高望重的符师，三代城主都...“
“信任往往是被利用的弱点。“阿苏打断他，“我们需要立刻检查所有城墙符文，特别是东段——山鬼最先突破的地方。“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碎石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撞击城门。
“不止一只了...“赵寒山拔出短刀，尽管他知道这武器对山鬼毫无威胁。
阿苏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不对...这震动来自地下！“
她话音刚落，石碑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红光如血液般流动。地面开始更为剧烈地震颤，石室墙壁出现裂缝。一声来自地底深处的、无法形容的嚎叫隐约传来，那声音让赵寒山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几乎要呕吐出来。
“它醒了...“阿苏面无血色，“比预计的更快...“
“什么醒了？地下到底有什么？“赵寒山大喊着问道，声音几乎被越来越响的地鸣淹没。
莫天雄挣扎着站起来：“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立刻加固城墙符文，否则...“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石室一侧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灰尘弥漫中，赵寒山看到通道深处有两个幽绿色的光点——和山鬼眼睛一样的颜色，但更大，更亮...
“跑！“阿苏厉声喊道，推了两人一把。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来时的台阶。赵寒山最后回头一瞥，只见一只巨大的、布满鳞片的爪子从破洞中伸出，扒住石室边缘...
他们拼命向上奔跑，身后的台阶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开始崩塌。当终于冲出密道口时，莫天雄立刻启动了机关，暗门轰然关闭。即使如此，他们仍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可怕震动。
书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城主！西门和北门同时遭到攻击！至少三只山鬼！“
莫天雄抹去额头的汗水，强作镇定地回应：“组织所有能战斗的人，用火把和铜锣驱赶它们！我马上就到！“
待卫兵脚步声远去，他转向赵寒山和阿苏，声音低沉而急促：“听着，不管地下有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山鬼。公羊瑾的住处就在城西符塔，你们去找他...无论他是叛徒还是无辜，他都是最了解符文的人。“
“那你呢？“赵寒山问。
“我必须去指挥防御。“莫天雄从书桌暗格中取出一把古老的青铜钥匙交给阿苏，“这是符塔顶层的钥匙。那里藏着最原始的符文典籍。如果有办法修复契约...答案就在那里。“
阿苏握住钥匙，突然问道：“莫城主，你祖父可曾提起过'守夜人'？“
莫天雄明显一震：“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号？“
“因为，“阿苏轻轻掀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奇特的烙印——一个眼睛形状的符文，“我是最后一位守夜人。“
莫天雄震惊地看着那个烙印，突然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先祖在上...我以为守夜人早已绝迹...“
“时间不多了。“阿苏放下袖子，“赵寒山，我们走。“
当两人匆匆穿过混乱的街道时，赵寒山忍不住问道：“守夜人是什么？“
阿苏脚步不停：“世代守护岩城秘密的一族。我的祖先就是那位与山鬼立下血契的祭司。“
“所以你能读懂那些符文...预知山鬼的行动...“
“不仅如此。“阿苏突然停下，转向他，“我能感知到它们的思想。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公羊瑾有问题——我'看'到了他破坏符文的画面。“
赵寒山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需要证据。“阿苏继续前行，“而且...我感知到的不只是公羊瑾的背叛。山鬼中出现了某种变化，它们开始恢复智慧...这很危险。“
“恢复智慧？什么意思？“
“最初的山鬼不是野兽，它们是...另一种存在。“阿苏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血契不仅约束了它们，也钝化了它们的思维。现在符文失效，它们正在苏醒——真正的苏醒。“
前方，符塔高耸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奇怪的是，塔顶亮着灯光，在这全城混乱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他在那里。“阿苏仰头“望“向塔顶，“而且...他在等我们。“
赵寒山握紧短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卷入一场远比想象中古老的战争。城墙外，山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但更令他恐惧的是，这些叫声中似乎开始出现了某种规律...几乎像是某种原始的语言。
而在地底深处，那个不知名的存在正在苏醒，每一次呼吸都让岩城的大地为之震颤...
符塔的木门虚掩着，门缝中渗出诡异的绿色光芒。赵寒山将短刀横在胸前，用肩膀轻轻顶开门板。塔内出奇地安静，与外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小心台阶，“阿苏低声道，“有符文陷阱。“
赵寒山低头看去，果然发现每一级木台阶的边缘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不可见。这些符文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用血绘制而成。
“公羊瑾改变了符文性质，“阿苏的手指悬在台阶上方，没有触碰，“现在它们会引爆任何踩上去的活物。“
“那我们怎么上去？“
阿苏从腰间解下一条细绳，系在门框上：“跟我走边缘，不要踩中心。“
两人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绕开台阶中央，沿着最外侧向上攀爬。塔内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像是陈年的草药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腻。随着高度上升，那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强，将整个螺旋楼梯映照得如同鬼域。
爬到第四层时，阿苏突然按住赵寒山的手臂：“等等。“
她转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看似普通的山水画。阿苏的手指在画框边缘摸索，突然按下一个隐蔽的机关。画框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型壁龛，里面放着一本皮质古籍。
“《守夜录》...“阿苏轻触书皮上烫金的三个古字，“公羊瑾一定没发现这个。“
“这是什么？“
“守夜人的日志，记录着每次血契仪式的细节。“阿苏迅速翻阅泛黄的书页，“找到了...三百年前的最后一次完整仪式。“
赵寒山凑近看去，虽然看不懂那些古老的文字，但书页边缘的插图足以让他心惊——画面上，一群被锁链束缚的山鬼跪在地上，而穿着祭司袍的人正用一把仪式匕首刺入它们的额头。更诡异的是，那些山鬼的表情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们在做什么？“
“剥夺智慧。“阿苏的声音冷得像冰，“最初的契约是平等的，山鬼自愿守护岩城，换取...某种交换。但后来人类贪心了，他们通过这种仪式夺走了山鬼的思考能力，将它们变成了单纯的守卫犬。“
赵寒山胃部一阵绞痛：“所以现在符文失效，它们正在恢复...“
“不仅仅是恢复。“阿苏合上书，塞进怀里，“三百年的压抑一旦释放，反弹会更剧烈。我们得加快速度。“
两人继续向上，终于到达顶层。这里的绿光几乎刺眼，从门缝中汹涌而出。赵寒山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符塔顶层是一个圆形空间，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器具。中央的地板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法阵，由复杂的符文线条组成，此刻正散发着那诡异的绿光。而站在法阵中央的，正是符师公羊瑾——但他看起来与平日判若两人。
公羊瑾的白发披散，平日里总是整洁的灰色长袍如今沾满暗红色的污渍。他手中握着一根骨制匕首，正在割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滴入法阵。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和山鬼一样的幽绿色。
“啊，守夜人小姐终于来了。“公羊瑾抬起头，嘴角扭曲成一个疯狂的笑容，“还有我们勇敢的守城卫士。欢迎参加唤醒仪式。“
“你疯了！“赵寒山厉声道，“城外的山鬼正在吃人！“
“吃人？“公羊瑾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是树枝摩擦，“那不过是开胃小菜。等到'那位'完全苏醒，你们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阿苏上前一步：“你解开了地下囚牢的封印。“
“不是我解开的，守夜人。“公羊瑾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狂热，“是时间。三百年的封印已经衰弱到极限，我只是...加快了进程。“
赵寒山注意到法阵中央放着一个奇怪的物体——看起来像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但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红色纹路，正在随着公羊瑾的血滴有节奏地脉动。
“那是什么？“
“钥匙。“阿苏的声音紧绷，“通往地下囚牢的最后一道锁。“
公羊瑾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守夜人。没错，这是当年你们先祖从'那位'身上剥离的心脏碎片。多么讽刺啊，用囚徒自己的心脏作为囚笼的钥匙。“
赵寒山感到一阵眩晕，太多信息冲击着他的认知：“地下到底囚禁着什么？“
“一个神。“公羊瑾张开双臂，“真正的山神！那些你们称为山鬼的东西，不过是它的...孩子。“
阿苏突然冲向法阵，但公羊瑾一挥骨匕，一道绿光如鞭子般抽来，将她击退数步。
“别急，守夜人。“公羊瑾狞笑道，“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莫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其实是一个谎言。他们的祖先根本不是英雄，而是窃贼！“
赵寒山趁机向侧面移动，试图绕到公羊瑾背后：“你在胡说什么？“
“三百年前，所谓的'山鬼之乱'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袭击。“公羊瑾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那是山神和它的子民对背信弃义者的惩罚！莫连云和他的守夜人同伙欺骗了山神，偷走了它的力量，还将它的子民变成无智的野兽！“
阿苏的身体微微颤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的祖先曾是守夜人的一员！“公羊瑾咆哮道，“但他看清了莫家的真面目，试图阻止那场背叛！结果呢？他被自己的同僚割喉，尸体扔进了沼泽！莫连云以为没人会记得真相，但他错了——我们公羊家代代相传这个故事，就等着这一天！“
赵寒山距离公羊瑾只有三步之遥了，他握紧短刀，准备突袭。但公羊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突然转向他，骨匕一指：“别动，卫士。除非你想体验一下内脏沸腾的滋味。“
阿苏突然开口：“公羊瑾，你被欺骗了。“
“什么？“
“你说的事情...部分是真的。“阿苏缓缓卷起左袖，露出那个眼睛形状的烙印，“但你的祖先不是英雄，他和莫连云一样有罪。当年是他们两人合谋背叛山神，为了获得长生不老的力量。只是最后关头，你的祖先想要独吞成果...“
公羊瑾的表情凝固了：“你...你撒谎！“
“守夜人烙印不会说谎。“阿苏的烙印突然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触摸它，你就会看到真相。“
公羊瑾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疯狂取代：“不！这是守夜人的诡计！仪式马上就要完成，等'那位'苏醒，一切都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窗外扑入，撞碎木窗，将公羊瑾扑倒在地。赵寒山惊愕地看到，那是一只山鬼——但比城墙外那些要小得多，只有约两丈高。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只山鬼没有立即撕碎公羊瑾，而是用一只巨大的爪子按住他，转头看向阿苏，眼中绿光闪烁不定。
“守...夜...人...“山鬼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像是岩石摩擦，“记...忆...回...来...“
阿苏向前走去，毫不畏惧地站在山鬼面前，伸出带有烙印的手：“是的，记忆正在回来。对你，对我，对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