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怪,这陆家倒是惯出情种。只是这祖孙三人的眼光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评。”
老太太不大赞同的笑了笑:“你既无意与他,依你的性子大约也不会再拖泥带水,这次碰面,可把话都说清了?”
“是。”我坦然道:“既入穷巷,及时回头。老祖宗的教诲我一直记着,片刻不敢遗忘。”
太后了然:“话虽说清了,他托的这忙你却还是要帮的是吗?”
见我讶然,她也不多做为难:“也罢,那丫头的事儿原也轮不到我操心。你既要做这好人,我自然也只能成全了,就当是为你结一份善缘罢。”
说着话,莫名的勾起了伤心,老太太不知怎么红了眼眶,看着我叹道:“咱们舒儿可怜,小小年纪就失了父母,跟着老婆子我困在这深宫里,虽不至缺衣缩食,可到底失了助力。不行,我定然要好好为你选一门亲事,只有替你找到了好婆家,我这个心呐才能真的放下。”
说到这事儿,老太太又似来了精神,将手里的粥一饮而尽,张罗着要人去喊秦嬷嬷,说是要将早些年备着的花名册拿来,趁着春光正盛,要好好办一场百花宴,顺带替我相看相看这京中的青年才俊。
“哦,对了。”太后看了我一眼:“这样的事儿,你在旁边怕是要难为情的。可巧后头还关了一个,你既开口替她说话,便把这顺水人情一道做了。只一句话,这皇宫不比外头,事事都讲究个规矩,尤其是这男女大防上头更是严谨。她既入了宫,就得入乡随俗,若是再任性妄为,别说是一个勋贵子弟,就连皇上也护不住她。”
“是。”
……
太后的佛堂设在后院,她日常都要在里头做功课,奴才们收拾的自然尽心,楚念被罚在里头待着虽不比寝殿舒服,勉强也算说得过去。
时辰还早,在屋外看守的婆子迷迷瞪瞪的打着瞌睡,我人到跟前了还不警醒。
“县主如何了?”
婆子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抹了一把脸,顺带着整了整衣衫。
“小主儿恕罪,里头闹了一夜,一会儿要茶水,一会儿要吃食,奴婢不敢怠慢,伺候了一整晚,眼瞅着天光大亮,实在是熬不住了,才打了个盹儿,并不是存心偷懒。奴婢,奴婢……”
“无妨。”我笑道:“又不是铁打的身子,熬夜困乏本是人之常情,嬷嬷不用介怀。倒是这里面如何了?”
说到楚念,连婆子也觉得好笑,散了困乏,喜上眉梢:“小主儿您别说,这县主可真是个奇人。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这些年,也算是经过见过,可像她这样的还真是头一个。您说,在佛堂里跪了一夜,要是换了旁的姑娘可不得哭哭啼啼惊惧难安?偏她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都不耽误。熬到后半夜,人也困了,往垫子上一歪,说睡也就睡了。实在是了不得。”
“行了。”兰香忍着笑打断了婆子的碎嘴子:“小主儿得了太后的令,来瞧瞧县主如何了。你且去休息吧,这里自有我们伺候。”
说罢,也不含糊,随手取了一块碎银子塞到她手里:“辛苦嬷嬷了。”
原本是份内的事,却意外得了赏钱,这婆子乐得交差,掏了钥匙才想开门,却听里面“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乒呤乓啷一阵乱,大约是打碎了不少东西。
“小主儿?”兰香一惊,看了我一眼后接过钥匙,动作麻利的开了门,谁想声响太过,倒把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好险没从桌上栽下来。
“县主……”玉漱吃惊:“好好儿的您爬这么高做什么。”
“舒莞!”见着我她倒是挺高兴,也不等站稳了,一个纵跃朝我飞扑过来,离近了我才瞅见她一脸的花,原本漂亮的小麦色脸上染满了墨汁。
论敏捷,我与她的身手天差地别,她来势汹汹我躲闪不急,饶是兰香卡在中间,我大约也逃不掉这生猛一扑。
好在还有个身条柔软的玉漱,小丫头机警,见势不对,借力打力一个扭转,搂住楚念旋转着滚到了一处。
“哎哟喂。”楚念摔得结实,揉着肩膀半天起不了身,哭笑不得的抱怨道:“玉漱,你该减减重啦,可压死我了。”
“县主。”兰香吓得不轻,和婆子一前一后的将地上的两人扶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小主儿好说歹说求着太后开了恩,好容易才跑这儿来接您来了,您要是再把她撞了,那这经可就要接着往下抄了。”
“啊?”楚念欣喜:“我就知道,舒儿你看不得我在这儿受苦,一定会来救我的!要说起来,你可比那个陆卿安靠谱多了!”
“那你可冤枉他了。”我笑道:“为了救你他可是在慈宁宫外等了一晚。哦对了,你这一身墨汁儿是怎么回事儿?太后让你抄经,难不成你趁机在墨汁里打了个滚?”
“什么呀。”听得抄经原本灿烂的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还抄经呢,你不知道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会握笔啊。”
她侧着身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示意我去瞧佛堂里头的情况,只一眼,我就觉得乌云罩顶,天塌了。
这哪还是佛堂啊……地上凌乱不堪不说,经幡上,香案上,蒲团上,地上,甚至佛祖金身上,到处都甩满了墨汁,简直是无一幸免。一瞬那,映衬着楚念的笑脸,我只觉眼冒金星。
不等我出声,原本还喜滋滋的婆子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趴在门槛上只差没晕过去,想嚎又实在不敢出声,捂着嘴瞪着眼,不敢置信的回头望着楚念。
“你,你别看我啊。”楚念挠了挠小花猫一样的脸,自觉无辜:“那笔实在不听话,我往东写它偏往西拐,那字我又都不认识,烛光还一直晃。舒儿,你不知道,这一夜下来,我是头疼眼疼手也疼,惨的不得了!”
“是,是很惨。”我点头表示同情,可还是理解不了:“你那么惨是因为在里头拆屋子吗?念念,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啊。”楚念不以为意:“佛堂嘛,我来过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