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亵渎

东京警视厅，白川嗣脚步紊乱，急匆匆地响彻在走廊内部。引来了同事们的纷纷注目。

他们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等气愤的表情。

白川嗣一向都是为人和善的刑警，尽管多次因种种原因难以升职，但他很少会怨天尤人……甚至如此暴怒。

更别说，他去的还是松本警视的办公室。

“松本！你这混蛋……”他推开门，毫不客气地骂道。

虽然警衔不同，但两人却是同期，曾经互相认识，所以他才能够这样破口大骂。

办公室内，松本兼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见到白川嗣，他毫不意外地开口道：

“白川，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呢。”

“既然如此……”白川嗣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发出了莫大的响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干那种事！警方这次的决策明显是个错误！你知道那场火灾死了多少人吗？”

白川嗣指着松本兼正的鼻子，继续责备道：

“20人！20条无辜的性命！这全都因为警方的救援行动来得太迟了，花在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件事不是我的决定。”松本兼正抖落烟灰，口气里像是想撇清一切责任。

“这是高层的指示。”他说。“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是他们让我等原地待命。”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川嗣从刚刚的愤怒转为了疑惑与不解。

既然这件事并不是松本兼正的决定，他更加搞不清他为什么会如此平静了。

以他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赶往现场。

“白川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松本兼正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提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牺牲少部分人，就可以拯救大部分人的话，你会做何决定？”

这个问题把白川嗣问住了。

古往今来就在探讨的电车难题，这件事永远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但至少白川嗣认为，所有生命都不应该这么去衡量，他们都应该被拯救。

“这就是个悖论，如果现实中真有这种情况……我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松本兼正突然站起身来，那副平淡的面容消失了。

取之而代的是某种无奈、手足无措。

“问题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问题。你以为我想这么干吗？”

白川嗣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吓到了。

但他还是劝松本冷静下来，讲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松本。”

似乎是注意到方才的失态，眼前人才叹出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

他抽着香烟，注视着天花板。

“灾厄要来了。那些人都是必要的祭品，被神明选上的家伙，只能自求多福吧……”

“什么？”白川嗣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什么。

这些话怎么会从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员口中说出来。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名为“THE END”的宗教。

“你觉得很奇怪是吧。”松本无视他的震惊。

“但这就是事实。发生在东京各地区的意外事故，都是被神明选上的祭品。这些牺牲是必要的，是为了阻止更大的灾厄发生。

相信我，白川。不论这个决定是否是高层为了明哲保身所做出的，还是他们本身就是教团的一份子。

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这么做。”

白川嗣摇摇头，只觉得眼前人在胡说八道。

“居然为了这种理由……你们真的相信那操蛋的灾厄？”

“你对神明毫无敬畏。”突然间，松本兼正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里带着某种敌意。

“你愚昧而不自知，正是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所有人类都会受到惩罚。

所有的启示都已揭露，所有的证据都已表明，THE END必将降临。

所以，加入我们吧，白川。趁现在你还有机会，还不必承受痛苦。”

……疯了，一切都疯了。

白川嗣二话不说，摔门而去。

他靠在门板上，呼吸困难，始终都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自己吗？还是整个世界？

他注意到周围人向他投来的视线，只觉得毛骨悚然。

于是便加快脚步，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警视厅。

……

走在外面的大马路上，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还没听清对方说几句。

他立马就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该死的邪教！这家伙已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了吗？”

他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他想起一之濑小町那天所说的话——那家伙是“诅咒世界”的怪谈。

既然如此，又当如何应对？

恐怕就连对策科都束手无策。

……绝望感，油然而生。

他走向回家的路口，突然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跟踪着他。

从街角的玻璃橱窗中，他看见了那个隐藏在人群当中——高大的身影。

那人足有三米之高，裹着黑色的皮革大衣，脸上呈现出死人一般的铁青色。

而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墨绿色的、诡异的色泽。

“你……是什么东西？”白川嗣掏出枪，猛然回过头去。

他发现巨人的身侧站满了群众。

他们纷纷注视着他，仿佛在见证着一场审判。

“须那大人。”人群中，有人叫出这个名字。

然后，他走了出来。

光是那身色彩鲜艳的外袍，就不难看出——这便是“THE END”的首脑。

“白川先生，你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如此，你即将迎接他的愤怒。”

他走近白川嗣，后者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普通、有着不少皱纹的中年大叔的脸。他刻意装成一副神棍的模样。

但身为警方的白川嗣能嗅到，嗅到他身上那股骗子的气味。

“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打算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们在替神清理敌人，但我能从你身上看得出，你的灵魂拥有被净化的资格。

只要你加入我们，神就会赦免你的罪过。敬请放心，他会平等地宽恕诚心悔改的人们。”

白川嗣盯着这些人，嘴巴在发抖，那并非是恐惧，而是某种兴奋。

他想说的那句话其实一直就挂在嘴边，却因为迟疑无法开口。

现在，看见这神棍一般的主教以及这群盲目痴愚之徒。

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于是，他嘴角挂着笑。

露出了讥讽、亵渎的神情。

“——神，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