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本质

手术室的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晕，金属器械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响。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生命消逝的腐朽，在鼻腔里凝成尖锐的冰锥。

监护仪的心跳波纹突然拉直成绝望的直线，在刺耳鸣响中，他看见自己的手指正在化作飘散的肉色尘埃。

切莫斯的油污在他的手心流淌而过，无数的呐喊在他的耳边跃起..

伊斯塔万的怒吼在他的颅骨炸响，他听见自己的哭嚎..

破碎的画面犹如无数的洪流贯穿他的灵魂。

这是无法抵抗的洪流。

手术台上的剪影就犹如支离破碎的帆布一般，被后续不断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撕扯成细小的丝缕。

我到底是谁..

即便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但是他无从找到答案。

灵魂深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记忆的拼图在意识之海中沉浮，每个棱角都折射出不同的人生片段。

那些永远不会停歇、永远不会衰竭的画面总会在无时无刻地浸入自己的心中。

自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不熟悉。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胸，那里本该有心跳震动，此刻却只有星沙流过指缝的冰凉触感。

无力地坐在灵魂之海中，由亿万星辰碎屑凝聚而成的银色海洋泛起涟漪，细碎光粒爬上他赤裸的脚踝，在皮肤表面绽放出转瞬即逝的星芒。

感受着星沙的流动，福格瑞姆静静地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迷茫，这种感觉总会充斥他的灵魂。

+要放弃了吗+

似乎是自己在对自己自言自语一般，星沙缓缓沸腾如熔化的水银，镜面般的海平面升起扭曲的银色立柱，由星沙铸造而成的海洋映出了一具巨大的紫金色身影..

福格瑞姆宛若看见了一个记忆深处的自己..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眸。

他那身着华丽的盔甲，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无尽的荣耀，以及极致的完美。

镶嵌着紫水晶的护手轻轻叩击剑柄，随着这个动作，整个星海都荡漾起紫金色的波纹。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感到迷茫？+

是啊，为什么呢？即便是绞尽脑汁，或许心底也未能找到答案。

福格瑞姆忽然剧烈颤抖，指节发白地抓住心口布料，那里正渗出苍白色的光粒，如同正在溃散的萤火虫群..

+那是因为你觉得你能做到吧..，但其实并不是你能够做到，而是记忆告诉你，你能够去完成。+

话音落下，福格瑞姆心底止不住的涌出一种可悲，他猛然仰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下颌线绷紧成脆弱的弧度。

星沙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拖曳出银河般的光痕..

所以其实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在作祟吗？问句破碎在颤抖的唇齿间，灵魂之海的平面上开始掀起狂暴的浪涛，无数记忆碎片在浪尖闪烁如刀锋。

+...+

望着福格瑞姆的面孔，盔甲幻影缓缓地单膝跪地，金属膝盖砸在星沙的海面上，涌起些许涟漪。

他慢慢地摘下鹰翼状的头盔，露出与福格瑞姆看似完全相同的面容，或许仅仅只是老了那么些许..

望着星沙前的身影，映照出的影子缓缓地伸出了手，覆盖装甲的手指穿透虚实界限，星尘在触碰瞬间重组为血肉..

那双手紧紧地捧住了福格瑞姆的脸颊，掌心温度灼热如超新星爆发，烫得少年瑟缩着想要后退，却被更用力地固定住头颅。

“如果这一切..让你感觉到迷茫，那么..就去成就自己。”男子看着福格瑞姆，那紫金色的盔甲在触碰海面之时，已经开始缓缓的燃烧..然而他的嘴角却扬起温柔的弧度，仿佛正在注视初生婴孩的父亲。

声音不再是从脑中无形的泛起，望着面前星沙映出的身影，福格瑞姆缓缓地低下头，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不必要去想自己是谁，你就是你自己，那些记忆也好，那些前世也罢，一切都不如眼前。”

男人突然发力将他拉近，额头相撞时爆发的强光吞没整个世界。

感受着贴近自己的额头，碎片般的画面就犹如化作万千细缕一般流淌过全身。

福格瑞姆能够感觉到，他再也没有那种记忆撕裂的感觉..

“去做你想做的，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要让她的牺牲，白白的浪费。”

与灵魂之海的自己双额紧贴，诡异地福格瑞姆很想哭，他似乎明白到了什么。

少年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发疯般抓住对方正在消散的肩膀，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宛若听到自己心底的呐喊，男人最后的实体部分开始分解，盔甲化作无数纷飞燃烧的雏凤，不断地涌向福格瑞姆..

男人无奈地看向面前的自己，那庄严完美的俊逸面孔露出了些许不舍，残留的右手抚过少年眼睑，为他阖上流淌星光的双眸：“不要被任何人利用，福格瑞姆..或者说尼尔，你要做好觉悟，去面对这绝望地世界。”

他全身不断地燃烧，在苍白的火光下，话语犹如利剑一般刻在福格瑞姆的内心的心头。

“记住，我的自己，在我看不到的以后，你的心中必须铸造一柄剑，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你要在心中做好觉悟...，妻子、家人甚至是孩子亦或是朋友，以后...你或许也会成为拥有这一切的人，保护他们是你的义务..”声音缓慢郑重地述说着，告诫着...宛若这一切他似乎经历过一般，所有的火焰突然刺入少年心口，没有鲜血飞溅，只有无数白焰顺着血管蔓延全身，最后..男子的声音开始失真：“当然..可不能稍微有点能力，就得意忘形..”

+再多的，我就不再叮嘱了...记住...不要让她的血白白流逝，去成就你自己...+

声音再一次的在脑海中响起，在身影消散的瞬间，整个灵魂之海沸腾蒸发，星辰接连引爆！在无人所知的某个深空一副画像内的身影..永远的消逝..

福格瑞姆想要伸出手去抓紧那消散的尘埃，但..似乎什么也抓不住..

他想要握住那消散的身影，还有那漂浮的尘埃..

但那一切都顺着他的指尖悄然的划过..

当他睁开双眼时，他能闻到熟悉的气味..，那是他位于教堂歇息的地方，他静静地看着掌心跃动的白焰，莫名地的脸颊流淌过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