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投稿《人民文学》

第二天天刚亮,陈阳已经洗漱完,穿戴整齐。

仔细检查了从公社带来的文件:盖着红章的离婚申请书、结婚证原件、户籍证明。

“应该都拿齐了。”

陈阳将它们放进帆布包里。

前台的大妈正在烧开水,铝壶发出尖锐的哨声。

“同志,这么早啊?”大妈打量着陈阳朴素的衣着。

“去办事。”陈阳笑了笑,递还钥匙,“可能中午就退房了。”

三月的燕京,清晨还带着寒意。

陈阳裹紧衣服,先在早点铺花一毛钱买了两根油条,又买了碗咸豆腐脑。

“还是咸豆腐脑好吃,不知道那些吃甜豆腐脑的,是什么异端。”

慢慢吃完早点,来到了部位大院门口。

哨兵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面孔。

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上海牌轿车驶来,李沐成从车窗探出头:“陈阳!这么早?”

“咱们约好的八点,我吃完早点就过来了。”陈阳道。

“走,先进去再说吧。”

李沐成下了车,带陈阳走进了大院。

家里只有李沐成一人,书房里,给陈阳倒上茶,“尝尝,武夷山慈心园的红茶,一个老战友刚送的。”

“确实不错。”陈阳浅尝一口,认可的点头。

“觉着好喝,我给你带些回去,让你家里人跟着尝尝,反正我这儿多的是。”

李沐成笑着给陈阳拿了两包茶叶过来。

普普通通的牛皮纸包装,却比市面上售卖的大部分茶叶还要好。

但陈阳不稀罕:“谢谢李哥好意,茶叶我就不要了,咱们还是先去民政局,把离婚办了吧。”

“不急,我已经跟民政局打了个招呼,他们会安排人上门,来为你和李沐清办理手续的,咱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说完,李沐成拿来一个信封,“这是李家的一点心意,作为对你的补偿,你收下吧。”

陈阳打开信封,五十张大团结,也就是五百块钱!

李家真有钱啊,随便一出手,就是他家全部的积蓄。

“我这一趟来燕京,是你们去信让我来办理离婚,所以我就拿三十块钱路费,剩下的我就不要了。”

陈阳抽走三张大团结,把信封又推了回去。

“你这……”

就在李沐成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来人是民政局的两位干事,陈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李沐成也将李沐清的资料拿出来。

很快,二人在李家办理好了离婚手续,民政局的人匆匆离开。

“既然你不愿意收钱,我也不强求你,算李家欠你一个人情,遇到什么事儿,来这里找我就行了。”

“谢谢李哥。”

陈阳不置可否。

“那……我送你回招待所?”

“不必了。”陈阳走出屋门,“我正好去新华书店买些复习资料。”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部委大院。

这段婚姻本就是错误,早离晚离都一样。

眼下更重要的是为高考做准备。

在公交站等车时,陈阳发现站牌旁有个卖报的小摊。

最新一期的《人民日报》头版刊登着《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社论,旁边还有《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等。

他花五分钱买了份《燕京日报》,想看看本地新闻。

公交车是那种老式的铰接车,售票员挎着票夹,用地道的京腔喊着:“上车请买票,月票请出示!”

陈阳递过去五分钱,挤到车厢中部。

透过车窗,他看见李沐清还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东城区新华书店是栋灰砖建筑,门楣上挂着毛体书写的店名。

推门进去,一股油墨和纸张的清香扑面而来。

店内人不多,几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顾客在书架前翻阅,柜台后的售货员正在整理新到的图书。

“同志,我想看看高考复习资料。”陈阳对一位中年女售货员说。

女售货员打量着他:“你是知青?”

“嗯,准备参加今年高考。”陈阳没多解释。

“这边。”女售货员引他到靠墙的书架,“有最新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还有《政史地自学丛书》,都是刚重印的。”

陈阳眼前一亮。

前世他研究过恢复高考初期的教材,知道这套《自学丛书》是当时最权威的复习资料。

他仔细挑选了数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各科教材,又拿了套《毛选》——这年代的政治考试离不开毛选。

“还要别的吗?”售货员问,“有最新到的《人民文学》,很多知青都喜欢看。”

陈阳想了想:“拿一本吧。”

他需要了解这个年代的文风。

结账时,女售货员拨弄着算盘:“一共六块三毛钱。”

这对1979年的普通工人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相当于月工资的五分之一。

陈阳数出钱,小心地把书装进帆布包。

离开书店,陈阳找了家小面馆,要了碗炸酱面。

等面的功夫,他翻开《人民文学》,仔细研究起来。

最新一期有篇《伤痕》,写的是知青返城后的心理创伤,文笔朴实但情感浓烈。

另一篇《班主任》则批判了前些年的教育乱象。

陈阳边看边记笔记。

前世他是作家,后来转型做短剧,对文字很敏感。

但1979年的文学风格与后世截然不同——更直白,更政治化,更强调社会意义。

他那些获奖的现代小说直接拿来投稿,八成会被退稿。

“同志,您的面。”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炸酱面。

陈阳合上杂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他突然想到:既然要写,为什么不写自己最熟悉的知青题材?

前世他看过无数知青文学,加上现在亲身经历,写出来肯定有血有肉。

回到招待所,陈阳把书摊在床上,开始制定计划。

数学教材翻了一遍,题目对他来说太简单——毕竟前世是理科生。

语文有点麻烦,不是不会,而是这个年代的语文考试偏爱政治正确的文章,需要适应。

政治教材则完全陌生,必须死记硬背。

历史和地理相对简单,前世的知识储备足够。

“报文科吧。”陈阳在笔记本上写下决定。

“文科数学简单,语文、历史、地理可以靠前世积累,只要恶补政治就行。”

他又翻开《人民文学》,研究投稿要求。

杂志社在东四四条,离这不远。

“那我今晚辛苦点,先写出一篇短篇试试水。”

没办法,手头紧啊。

招待所的灯光下,陈阳伏案疾书。

钢笔在稿纸上沙沙作响,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有返城后格格不入的知青,有嫌弃“乡下对象”的女大学生,还有借机攀附权贵的投机者……

“小说名就叫《归途》。”

写到半夜,陈阳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终于写完了。”

稿纸上已经写满二十多页,故事基本成型。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不合时宜”的内容,然后工整地誊抄在标准稿纸上。

并写下笔名——陈满仓,他的小名。

地址是陕北安定县陈家沟公社,公社里都知道他叫陈满仓,将来杂志社回寄,不会寄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