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北上

饮盛宴毕，已是华灯初上，

刘备自荆州牧府而出，见城中灯火点点，笑叹不已：

“荆州繁华，已有当年洛阳三分……”

他身后一八尺汉子闻言，眸中淡淡忧伤隐显，轻叹之声不自觉发出。

这声叹息虽低，却被刘备注意，由是笑意更盛，转头询问：

“子龙也怀念昔日洛阳？”

赵云亲随刘备多年，知晓其与身边之人多有关怀，

却未曾料想，市井杂言之中，自己只是无意低叹，竟都被他留意。

“云未曾去过京都，只是想起当年幽州，也曾如此繁华过！”

刘备闻言，事成之后惬意笑容顷刻转为苦笑。

他知晓赵云所叹昔日幽州繁华，乃怀念刘虞治下幽州。

刘虞任幽州牧期间，广施恩信，宽徭薄赋，使得这残破边州人心安定；

又对扰边胡族分化瓦解，令这些边境大患相互牵制，

为免再与幽州相互耗损，也为得到幽州支持，胡族纷纷入朝纳贡。

幽州全境由是逐渐靖平……

此时幽南诸州天灾兵祸不断，无路可活百姓纷纷北投，使得幽州户口暴增；

对于这些流民，刘虞也妥当安排，分派土地，让他们有食有衣。

如此一番政策，使得幽州户口暴增，粮产丰足，使得这本该是动荡之地的边州，成了大汉少有的安宁之地。

粮价之贱，竟比天下未乱之时还便宜。

彼时幽州，与此时荆州何其相似？

只是随着公孙瓒悖上，攻杀刘虞，幽州逐渐划入堕败深渊。

当时赵云便是公孙瓒手下，正因其看透公孙上悖州牧，下虐黎庶，不忠不仁本质，才决定脱离公孙瓒。

他那声叹息，不仅是怀念昔日繁华幽州，更是叹息自己昔日青眼妄看，跟错主公。

只是因为汉代理念，一直未将心中那份怨念明确表达出来而已。

刘备拍了拍赵云肩膀：

“往事随烟，我等更当勠力同心，匡扶汉室，不使这荆州繁华，也如幽烟飘散……”

说完此话，刘备顿时斗志昂扬，大方阔步朝着他在襄阳住所而去。

与此同时，一处院落之中，止策正不断在士绍耳边唠叨：

“小郎，这襄阳城墙好高大啊……比龙编城还高大！”

士绍无奈点头。

一会止策又来了：

“小郎，这襄阳好多人啊，比龙编还多人！”

士绍又无奈点头……

如是这般数次，士绍再次受不住止策聒噪，直接一脚踹他屁股，让他滚去睡觉，耳边才安静下来。

他这番经历，自前日在江陵城之时，便被止策如此折磨过。

自交入荆以来，一路经过荆南城池，其实与龙编大小相差不多，

便是大些也大不到哪去……

但自从进入江陵城，其规模人口便不是江南之地可比，

让止策一路都在感叹，其城池高大，人口众多，商贸繁华，

关键是他还不断的在耳边来回说，士绍从来不知道痴傻的止策竟是如此话多，

现在到了襄阳这南北精华荟聚之地，比之江陵更甚，止策便又开始复读模式，让士绍烦不胜烦！

是的，士绍从交州北上了。

且是通过荆南水路北上……

至于为什么荆南水路为交州开放，无他，双方讲和罢了。

自荆州军进入苍梧，军势便被迟滞，受地势影响，无论如何再无法扩大战果，

而苍梧广信乃士氏祖地，士氏近两百年七代先人皆葬于此，

且士氏所藏经典，及士燮注解春秋皆在广信邬堡，自然是想收回的，

但苍梧地势既帮助交州抵挡住荆州攻势，同样也帮助了已进入苍梧荆州军挡住士氏攻势，

士氏集合其余六郡，投入大量兵力，数次反攻，也无法收回苍梧。

而吴巨也被交州兵马挡住无法南下，双方便僵持下来。

于是刘表索性自己任吴巨为苍梧太守，并委派赖恭为交州刺史，打算寻机再攻略交州；

而曹操听闻刘表攻入交州，也是大惊，生怕其吞并整个交州之后实力大增，

为强士燮对抗刘表之心，帮曹操拖住刘表，便以朝廷名义升士燮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如故；

如是交州六郡加上桂南四县，与荆州军又相持两年，实在没法奈何对方，便都罢兵固守，不再兴兵。

于是就这样，双方都不否认对方官职，又都不承认对方官职。

而交州这数年与益州关系却益加亲昵，

蜀中杨氏不但在交州货殖，还将族人迁至交趾，并在津市设置工坊，将南中所产铁料，通过水路运往，然后加工成铁器。

交州所产珍珠、大贝、珊瑚、犀角、象牙、香料等奢侈品，皆通过蜀中杨氏转销益、凉、司、荆诸州。

蜀中杨氏赚得盆满钵满，交州士氏与蜀中杨氏也日渐亲昵，

士绍更与号称杨氏麒儿的杨宏成了未曾谋面的莫逆之交。

杨氏将珍珠、香料、珊瑚、丝绸、盐巴等贩卖荆州，颇受当地世家大族欢迎，

再经一番探听，其中香料、犀角、珊瑚、象牙等多来自交州，当即便不淡定了：

如此暴利，就在门户之前，凭甚让远在蜀中杨氏独享？

荆州牧数次攻伐交州，也成果寥寥，倒让荆、交二邻结仇，

使得如此近在咫尺美物，反要经益州才能让荆州得享。

关键是其中利益，更让荆州士庶眼红。

于是纷纷劝说刘表，与交州改善关系……

后刘表交、扬二州战事俱皆失利，刘表争夺霸业之心大挫，

索性便从了诸世家之请，不再对交州用兵，两边关系也就缓和下来。

湘水航道再次通畅，荆、交二州人员恢复交流。

士绍也正是凭借如此契机，说服族众，隐姓埋名北上。

他要接触传闻中的刘备，看其是否如历史、演义传说中那般仁义，以决定其是否真正值得士氏辅佐。

同时也于自己那未曾谋面的杨氏莫逆，见上一面。

这几年杨氏数度资助刘备，也该给他一个说法。

是的，杨氏资助刘备，也是受士绍说动。

否则杨氏远在蜀中，哪来理由资助一个远在荆州，且实力大消，又无甚根基的刘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