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陈瑀心中先是一惊。
之前他就已经看出,以刘邈的气魄,不可能是为了那吴氏的容貌才去到周府。
可待他仔细想过和刘邈的点点滴滴,确认了刘邈绝对没有在自己面前,亦或者周瑜、孙策面前提起袁术说的什么“东西”,所以赶紧拱手答道:“没有这样的事情。”
“那刘邈性格虽然跳脱了些,但为人还算坦诚,不存在是为了什么东西才前往府上提亲。”
袁术仔细盯着陈瑀,见对方始终与自己对视,言语中没有半点磕绊之处,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判断。
“吾虽不在江东,却也听过那刘邈的许多趣事,公玮以为刘邈此人如何呢?”
刘邈如何?
陈瑀脑海中几乎立刻便闪过一句话……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在袁术面前说起那句评语,否则便是要害死刘邈!故此便只说起刘邈平日做过的事情,不掺和自己的主观意图。
“刘邈见到我时,仰慕我太尉之子的身份,并且扬言自己乃是袁氏门生,称赞后将军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
陈瑀记性极好,将初见时刘邈夸赞袁术的话一股脑全部重复出来——
“他还说,后将军乃是淡泊名利之人,不愿与袁绍争利。致使那婢生子倒反天罡,夺了后将军功名,以盟主之名诓骗天下,实乃可恶!”
“哦~”
本来一直淡定的袁术听到这话,两眼忍不住放光:“那刘仲山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袁术自在匡亭被曹操所败,一直心中抑郁。
如今陈瑀转述刘邈的话,毫无疑问好似一捧甘露洒在他那枯萎的心上,竟然是让袁术忍不住大笑:“不成想,天下竟然还有刘邈这样慧眼识珠之人!”
夸自己就算了,竟然还顺便将袁绍也给骂了!
若非刘邈不在身前,袁术恨不得将刘邈搂在怀中,翩翩起舞,醉酒高歌!
“早听刘仲山有风流之名,喜好美妇人妻,似与那阉宦之后相似,却没想到他的秉性却与那甘愿跟在婢生子屁股后面的家伙全然不同!”
“若入淮南,自当邀来一见,以礼相待!”
陈瑀垂下眼睑,不看,不听,不闻,不管。
可袁术兴致上来,显然不管你陈瑀如何,只叫陈瑀再说些刘邈的事情。
陈瑀无奈,只能是又详细说了自己和刘邈结伴去周府时的场面。
“仲山还作了首七言诗请求那周公瑾为其谱曲,只是因为韵律奇怪,却被周郎婉拒,也是惹来一些笑柄。”
“什么七言诗?”
陈瑀将《秦时明月》之诗又念了一遍……
可当念到最后一个字时,陈瑀忽然一愣。
之前他鉴赏诗歌,总以《诗》为基,以《辞》为意,去评价这诗的好坏。
若是真以《诗经》、《楚辞》为标准,那刘邈这诗自然写的古怪搞笑、是上不得台面的通俗杂韵。
可如今经历了往北而走的这一遭,竟是让陈瑀抛弃了过往所学,重新体会起这诗的深意。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啊!”
陈瑀一想到一路上走来时见过的悲凉之景,再结合刘邈这诗,赫然悲从心来,悔恨交加!
“但使龙城飞将在……可是真正北击匈奴,封狼居胥的,却是卫霍二将啊!”
“难道仲山当时就在暗中提点我,以为我未识明主不成?”
陈瑀有了些许阅历,再读起这诗来,也不纠结于韵律意象,而是认真体会起其中的韵味。
“看来是我误会了仲山,同时也误会了那日的周公瑾啊!”
陈瑀羞臊的将头埋下,而上方的袁术在听了这诗后却是大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那刘仲山竟然拿着首七言诗去吊唁孙坚,还要迎娶他的夫人,当真是位风流雅士!哈哈哈哈!”
陈瑀见袁术既不能懂得刘邈心中大志,也不懂尊重孙坚这位为他战死的旧将,更是愈发戚戚,心中的某些念头变得更加强烈……
不过在那之前,陈瑀还是有事要做!
这事不为他自己,也不为刘邈,仅仅是为了淮南百姓!
陈瑀深吸一口气,朝袁术行礼——
“某知袁公将要入主淮南,只是淮南毕竟承平日久,百姓不知兵祸,故此必然对用兵者畏惧!”
“淮南将是后将军未来基业所在,某恳请后将军不要对淮南用兵,惊扰当地百姓!让百姓感受到后将军的仁义!”
陈瑀说完这话,就一直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袁术的疾风骤雨。
如今袁术大军的情况他也是亲眼所见,知道袁术必然要渡过淮河抢占淮南!
只是!只是!
一想到淮北那些流离失所,携家带口的百姓,陈瑀还是忍不住朝袁术恳求——
勿用刀兵,再起凶祸!
不过让陈瑀意外的是,袁术听后并未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
“公玮这是哪里的话?汝究竟当我袁公路是什么人?”
“我袁公路始终都是汉臣!所作所为皆是匡扶汉室,哪里可能出兵袭击一方守土的刺史郡守呢?”
陈瑀微微张大嘴巴,但看袁术神情张扬不似作伪,方才还在担心百姓的他转而又担心起袁术来——
“可若是不用刀兵,后将军如何能入主淮南呢?”
袁术笑而不语,显然是要卖个关子。
“不提此事!”
袁术大手一挥,揭过议题,转而又问起陈瑀另外一个问题——
“公玮乃是太尉之子,中原名士,又是朝廷议郎,资历名望皆是上上,却是不知想不想担任刺史之职呢?”
陈瑀苦笑:“我品行不足,哪里肯奢望刺史之职呢?而且如今各州刺史皆无空缺,又哪里轮得到我去担任刺史呢?”
“若是扬州有空缺呢?”
“后将军说笑了,如今的扬州刺史乃是陈温,难道后将军不记得了?”
“……”
“!!!”
陈瑀顿时反应过来,立即瞳孔巨震!
也就是在这时,陈瑀终于想起那句话——
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
谁就敢保证,自己身边一定没有汝南袁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