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1]

一个划船爱好者的回忆

他对我们说:

我在已往划船的日子里,见到过多少有趣的事和有趣的姑娘啊!我好多次想写一本题目叫《在塞纳河上》的小书,讲一讲我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过的那种生龙活虎、无忧无虑、贫穷然而快乐、狂放而喧闹的节日般的生活。

我那时是个身无分文的职员;而现在,我是个功成名就、一时高兴可以一掷千金的人了。我那时心里怀着上千个小小的但是仍然无法实现的愿望,它们用各种各样虚构的期待把我的生活装点得辉煌灿烂。今天,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能把我从打瞌睡的扶手椅上拉起来。那时,在巴黎的办公室和阿尔让特依[2]的河之间的那种生活,是多么简单,多么惬意,又多么艰难!十年里,我最大的、唯一的、最让我身心投入的爱,就是塞纳河。啊!这充满幻象和污物,美丽、平静、变化多端而又臭气烘烘的河哟!我那么爱它,我想,就因为在我看来它给了我生命的感觉。啊!沿着花儿盛开的河岸散步的那些时刻哟,我的青蛙朋友们敞着肚子在睡莲叶子上做梦,娇嫩的睡莲花在又高又细的水草中突然向我绽放,而在一棵柳树后面,翠鸟像一个蓝色火苗在我面前逃窜,草丛向我展开一页日本画册!我爱这一切,这是眼睛本能的爱,它传遍我的整个身体,化作一种自然而又深沉的愉悦!

就像其他人记得温柔的夜晚一样,我记得太阳在飘浮的晨雾中升起,那移动的水汽像黎明前死去的女人一样苍白,继而,当第一缕阳光溜到草地上,草地被照成令人心喜的玫瑰色;我还记得月亮用它让所有的梦想像花儿绽放的光明,把战栗的流水染成银白色。

而这一切,永恒幻想的象征,在我看来,都是在这把巴黎的所有垃圾运向大海的腐水上诞生的。

还有,和伙伴们在一起的那种生活是多么快乐啊!我们这一帮,一共有五个人,如今都是严肃的人了;我们那时候都穷,在阿尔让特依的一个简陋得可怕的小饭店里,建立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营地,它只有一个当集体宿舍用的房间,我在那里度过了肯定是一生中最疯狂的夜晚。除了玩乐和划船,我们没有别的操心事,因为除了我们中的一个,划船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迷信。我还记得这五个坏小子发明出的那么奇特的冒险、那么难以置信的恶作剧,今天没有任何人能相信。现在人们不再会这样生活了,哪怕是在塞纳河上,因为让我们忘乎所以的疯狂的兴致已经在现代人的心灵里死亡。

我们五个人只有一条船,是好不容易买来的,我们在这船上纵声大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笑了。那是一条多桨的大船,有一点笨重,但是结实、宽敞、舒适。我就不向你们描绘我这些伙伴的尊容了。有一个小个子,很滑头,绰号“小蓝”[3];一个大个子,神情粗野,灰色的眼睛黑头发,绰号“战斧”[4];另一个,风趣,但是懒惰,绰号“高帽子”[5],我们当中唯有他从来不碰桨,借口是他会把船弄翻;还有一个瘦子,潇洒,打扮很讲究,绰号“独眼龙”[6],为了纪念那时刚出版的克拉岱尔[7]的一部小说,也因为他总戴着一副单片眼镜;最后就是我,他们给我起名叫“李子树约瑟夫”[8]。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一个女舵手。一个女人,在一条船上是必不可少的。必不可少,因为女人能让人打起精神,头脑清醒,因为女人可以让人受到鼓舞,开心,解闷,感到刺激,撑着一把红色的阳伞在两边绿色的河岸之间划过,还能充当装饰。不过我们不需要一个一般的女舵手,我们这五个人可是与众不同。我们需要的是让人意料不到的、有趣的、什么都能干的那种,总之,是几乎天下难找的女人。我们试了很多都没有成功,因为我们找的是真正的掌舵的姑娘,而不是愚蠢的女划船爱好者中的舵手,这些人并不怎么喜欢流淌和载舟的河水,而总是更喜欢醉人的小酒,我们只把她们留下星期日一天,然后就厌恶地把她们辞退。

然而,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独眼龙”给我们带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孩,瘦弱,活泼,蹦蹦跳跳,爱开玩笑,满嘴逗乐的话,就是巴黎大街上的那些男女顽童当作俏皮话来说的逗乐话。她很可爱,但是长得并不好看,一个什么都有的女人的草图,就像画家们吃过晚饭以后,在一杯烧酒和一支香烟之间,在咖啡馆的桌布上三笔两笔勾勒出的一个形象。大自然有时就是这么做的。

第一天晚上,她就让我们大为惊讶,把我们乐坏了,她是那么出人意料,让我们无话可说。落在这帮什么疯狂事都干得出的男人窝里,她很快就成了形势的主宰,从第二天起就把我们征服了。

另外,她完全痴狂,好像她出生时肚子里就带着一杯苦艾酒,想必是她母亲分娩的时候喝下去的;而且,从那时候起她就没有酒醒过,因为她的奶妈,据她说,就是大口大口喝塔菲亚酒[9]活血的;而她自己呢,总把排列在酒商柜台后面的所有那些酒瓶称作“我的神圣家族”。

我不知道是我们中间的哪一个给她起了“苍蝇”这个外号,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但是这个外号对她很合适,就这么叫下去了。我们那条名叫“叶背”[10]的大船,每个星期都载着我们五个欢快而又强壮的小伙子,在一把印花纸的阳伞下,在一个活跃而又冒失的女孩的统领下,在阿尼埃尔[11]和梅松-拉斐特[12]之间的塞纳河上游荡。她对待我们就像对活该伺候她在河上逍遥的奴隶,而我们对她宠爱得五体投地。

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开始的理由很多,后来却只有一条。她坐在我们的船尾,就像一个会说话的小风车,迎着在水面上拂过的风叽里呱啦个不停。她就像那些在微风中转动的带翼的机械一样,用持续轻微的声音说个没完没了;她胡诌八扯地说着那些最出人意料、最可笑、最让人吃惊的事情。这个头脑里的各个部分看来很不调和,就像不是紧密缝合成一体,而是粗粗缝起来的各种质地各种颜色的破布块,有童话般的奇想、放肆的玩笑,有猥亵、粗俗、令人意外、引人发笑的段子,还有空气,就像乘气球旅行那样有空气和风景。

为了引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那些回答,我们经常向她问这问那。我们最经常逗弄她的问题是:

“为什么大家叫你‘苍蝇’?”

她找出来的理由是那么奇特,我们有时笑得连船也划不动了。

作为一个女人,她也让我们喜欢;从来不划船的“高帽子”,整天坐在她掌舵的座位旁边,有一次人们又像往常那样问她:“为什么大家叫你‘苍蝇’?”他抢着回答:

“因为她是一只小斑蝥[13]。”

是的,一只嗡嗡叫得让人兴奋的小斑蝥,不是那种典型的带毒的、闪闪发光的、背毛颜色不一样的小斑蝥,而是一只开始让“叶背”号整个船队都出奇地心神不宁的长着棕红色翅膀的小斑蝥。

在“苍蝇”停留过的这片叶子上,发生过多少愚蠢到荒唐的事啊!

自从“苍蝇”来到船上,“独眼龙”就在我们中间取得了高人一等的支配地位,一个在其他四个人旁边唯独他有女人的男士的角色,而其他四个人都没有。他经常滥用这优先权,有时当着我们的面抱吻“苍蝇”,或者在饭后,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惹得我们十分恼火,让我们恼火的还有其他许多同样具有侮辱性而又刺激人的优先权。

我们索性在宿舍里用一道布帘子和他们隔开。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和我的伙伴都在我们孤独者的头脑深处做着同样的推理:“为什么,根据哪一条特殊的法律,哪一个不可接受的原则,看来并不受任何成见约束的‘苍蝇’非得忠于她的情人,而最高贵的阶层的女人连对她们的丈夫也不忠实?”

我们的思考是正确的。我们很快就理所当然地行动起来。只不过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也不至于为失去的时间而遗憾。“苍蝇”跟“叶背”号的其他所有船员都欺骗了“独眼龙”。

我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提出要求,她就毫不为难、毫不抵抗地欺骗了他。

我的天呀,讲究廉耻的人该要义愤填膺了。为什么?当今哪一个走红的交际花没有一打情夫,而这些情夫中又有哪一个愚蠢到连这一点也不知道?时尚不就是在一个有身价的著名女人家里度过一个晚上,就像去歌剧院、法兰西喜剧院或者上演半古典戏剧以后的奥德翁剧院,在那里度过一个晚上一样吗?十个人养活一个妓女,这让她难以支配时间,就好像十个人拥有一匹赛马,骑它的只能是一名骑师,他才是那个受宠爱的情人的真正形象。

出于谦让,我们把“苍蝇”从星期六晚上到星期一早上留给“独眼龙”。划船的日子都是属于他的。我们只是在周中,在巴黎,远离塞纳河,才欺骗他。对我们这些划船的人来说,这就不再算是欺骗了。

情况是那么特别,四个偷盗“苍蝇”宠爱的人都很清楚这种分享,他们彼此之间,甚至和她,经常谈起,用些欲露还掩的言辞,引得她哈哈大笑。只有“独眼龙”好像完全蒙在鼓里;这种特殊的处境让他和我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似乎把他撇开了、孤立了,在我们由来已久的信任和友谊之间竖起了一道篱笆。在我们看来,这种做法让他扮演了一个困难的、有点可笑的角色,一个被欺骗的情人、几乎是被欺骗的丈夫的角色。

因为他非常聪明,有绷着脸说笑话的特殊才能,我们有时也有些担心地互相询问,他是不是真的一点也没有猜到。

他刻意以一种令我们难堪的方式向我们提供了答案。一天上午,我们去布吉瓦尔[14]吃午饭,都在用力地划着桨;“高帽子”这天像个心满意足的男人那样,一副得意扬扬的神情,和女舵手并肩坐着,在我们看来,有点太过放肆地紧紧挤着她。忽听他大喊一声:“停!”

八支桨从水里抽了出来。

这时,他扭过头问旁边的女舵手:

“为什么大家叫你‘苍蝇’?”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坐在船首的“独眼龙”用干巴巴的声音说:

“因为她落在所有死尸上。”

先是一阵寂静,一阵尴尬,接着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苍蝇”愣住了。

这时,“高帽子”下令:

“前进!”

船又向前划起来。

这个小插曲结束,事情也变得明朗了。

这个小小意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我们的习惯。它只是恢复了“独眼龙”和我们之间的坦诚。他重新成为“苍蝇” 从星期六晚上到星期一早上的受尊重的所有者。这次定义,不但终结了对“苍蝇”这个词的疑问的时代,而且牢牢地确立了他高于我们的优越地位。未来我们就满足于做心怀感激和一心一意的朋友的二等角色,谨小慎微地享受周内的日子,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异议了。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将近三个月。可是“苍蝇”对我们所有人的态度突然变得奇怪了。她不像以前那么欢快,有些神经质,烦躁不安,几乎动不动就发火。我们不停地问她:

“你怎么啦?”

她总回答:

“没什么。让我安静些。”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独眼龙”向我们透露了真情。我们在巴比松小饭馆老板为我们保留的小餐厅里坐下吃饭,喝完浓汤,正等着油煎鱼,我们这位朋友,显得愁眉苦脸的样子,先拿起“苍蝇”的手,然后说道:

“亲爱的伙伴们,我有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要告诉你们,这也许会引起长时间的争论。不过我们在上菜的间歇有足够的时间讨论。这个可怜的‘苍蝇’向我宣布了一个灾难性的消息,她同时委托我转告你们。

“她怀孕了。

“我只补充两句话:

“现在不是遗弃她的时候,也不准追查父亲是谁。”

先是一阵惊愕,就好像感到大难临头了似的;我们互相看着,希望能把过失推给某一个人。可是哪个人呢?啊!哪个人?此时此刻,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感觉到,大自然开的这个残酷的玩笑是多么阴险,它绝不允许一个人确定无疑地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接着,逐渐地,我们感到了一种安慰,让我们精神振作起来,这种安慰之感反倒是来自模模糊糊的团结一致的感情。

平常不大说话的“战斧”,用这句话表明我们开始恢复平静:

“嘿,没关系,团结就是力量。”

一个厨房小学徒端来油炸鱼。我们并不像平时那样一拥而上,因为毕竟心情还有些乱。

“独眼龙”又说: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委婉地把一切都向我招认了。朋友们,我们都同样有罪。让我们携起手来,收养这个孩子。”

这决定一致通过。我们向那盘油炸鱼出手,一起发誓。

“我们收养他。”

就这样,这已经有点情绪失常的可爱又可怜的多情姑娘,一下子得救了,从一个月以来折磨她的可怕焦虑的重压下获得了解脱。她大喊:

“噢!我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们!你们真是好心人……好心人……好心人……谢谢你们每一个人!”

她哭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哭泣。

从此,我们就常常在船上谈论孩子,好像他已经出生了似的,而且所有人都带着有些夸张的希望参与的感情,关心我们的女舵手身腰的缓慢而正常的进展。

我们经常停下桨,问:

“‘苍蝇’呢?”

“我在这儿。”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他将来会怎么样?”

于是,她以最神奇的方式把想象推向高潮。一连串的故事讲个没完没了,尽是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奇事儿,从孩子出生之日直到他取得最后的胜利。这非同寻常的年轻女孩现在贞洁地生活在我们五个人中间,她叫我们孩子的“五个爸爸”。在她热情动人的天真的梦里,这孩子,它是一切。在她的想象中,他先是个海员,发现了比美洲还大的世界;他是将军,把阿尔萨斯和洛林[15]归还给法国;然后,他又是皇帝,建立了一个由宽厚聪明的君主们组成的帝国,给我们的祖国带来无限的幸福;然后他是学者,首先揭开制造金子的秘密,继而发现了长生不老的秘诀;再后来他是航天员,发明了访问其他星球的方法,把无垠的天空变成人类遨游的广阔天地,实现了最奇特、最辉煌的梦想。

天呀,这可怜的姑娘,她是那么可爱而又逗乐,一直到夏末!

可是九月二十日这一天,她的美梦破灭了。我们从梅松-拉斐特吃午饭回来,路过圣日耳曼[16]的时候,她口渴,要我们在勒佩克[17]停一下。

一段时间以来,她身子越来越沉重,这让她很烦恼。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蹦蹦跶跶,也不能再像她习惯做的那样,一跃就从船上跳到岸上。可是她还是经常要试试,尽管我们每次都叫喊着拦住她;有二十次,如果不是我们伸手抓住她,她就摔倒了。

这一天,她逞能,冒失地想在船停下以前就跳下船,要知道,哪怕是运动员,如果身体欠佳或者疲劳了,这样做有时都会送掉性命的。

就在我们要靠岸的当儿,我们没有预料到,没有提防她会有这样莽撞的举动,她站了起来,一使劲,试图跳上码头。

可是她身体太虚弱了,仅仅脚尖碰到了石岸的边沿,滑了一下,整个肚子碰到了石头的尖角上,她大叫一声,落在水里不见了。

我们五个人同时跳到水里,把这个可怜的人捞了出来,她气息奄奄,像死人一样面无血色,已经感到剧烈的痛苦。

我们不得不赶紧把她送到最近的客栈,请来一位医生。

流产经历了整整十个小时,她以英雄般的勇气经受住了可怕的折磨。我们心情沉重地围在她身边,万分焦急和害怕。

结果生出了一个死婴;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们一直非常为她的生命担忧。

一天上午,医生终于对我们说:“我想她得救了。这个姑娘,真像钢铁一样坚强。”我们欣喜万分,一起走进她的房间。

“独眼龙”代表我们所有人,对她说:

“没有危险了,小‘苍蝇’,我们真高兴。”

这时,她第二次当着我们的面哭了,一边眼泪扑簌,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噢!要是你们知道就好了,要是你们知道就好了……这多么让人伤心……多么让人伤心……我永远也没法原谅自己!”

“有什么不能原谅自己的,小‘苍蝇’?”

“因为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噢!虽然是无意的!多么让人伤心啊!……”

她抽泣着,我们围着她,都很激动,不知对她说什么好。

她接着说:

“你们看见他了吗,你们?”

我们同声回答:

“看见了。”

“是个男孩,是不是?”

“是。”

“很漂亮,是不是?”

我们迟疑了很久。只有“小蓝”,他是最不管不顾的,决定做出肯定的回答:

“非常漂亮。”

他错了,因为她呻吟起来,几乎是绝望地号叫起来。

于是,也许是最爱她的“独眼龙”,为了让她平静下来,生出一个绝妙的想法,吻着她的被泪水褪去了光泽的眼睛,说:

“想开些,小‘苍蝇’,想开些,我们再让你生一个。”

她骨子里的喜剧感一下子苏醒了,尽管泪水涟涟,心里还非常痛苦,她半信半疑,半开玩笑似的,看着我们所有人,问:

“真的吗?”

我们一起回答:

“真的。”


[1] 本篇首次发表于一八九〇年二月七日的《巴黎回声报》;同年首次收入维克多·阿瓦尔出版社出版的莫泊桑小说集《无用的美貌》。

[2] 阿尔让特依:巴黎西北面塞纳河畔的一个市镇,今属法兰西岛大区瓦兹河谷省。

[3] “小蓝”:一种劣质葡萄酒的俗称,因其呈淡紫色而得此名。这里是莱昂·封坦(1850—1935)的绰号,他是莫泊桑青年时代的朋友,“叶背” 号船员之一,担任过司法助理,写过一些纪念莫泊桑的文章。莫泊桑后来将短篇小说《木屐》题献给他。

[4] “战斧”:北美洲印第安人用的斧头;这里是莫泊桑青年时代在巴黎西郊塞纳河上划船的伙伴、“叶背”号船员之一昂利·布莱纳(?—1894)的绰号。其母莱奥尼·布莱纳是福楼拜,也是莫泊桑的朋友,莫泊桑还曾将长篇小说《一生》献给她。

[5] “高帽子”:这里是罗贝尔·潘松(1846—1925)的绰号,他是莫泊桑最老的伙伴,“叶背”号的船员之一,曾和莫泊桑合作并演出过剧本《在“玫瑰叶”号船上》,为莫泊桑的小说提供过素材,写过关于莫泊桑的回忆文章。

[6] “独眼龙”:这里是阿尔贝·德·儒安维尔的绰号,他是“叶背”号船员之一。

[7] 克拉岱尔:全名莱昂·克拉岱尔(1835—1892),法国作家、诗人,作品有小说《可笑的受难者》(1862)、《独眼龙》(1882—1886)等。

[8] “李子树约瑟夫”:是莫泊桑本人当时的绰号,他的早期作品,例如短篇小说《剥皮刑犯的手》,曾以此为笔名。

[9] 塔菲亚酒:一种原产于西印度群岛的甘蔗酒。

[10] “叶背”:莫泊桑等五个年轻朋友在塞纳河上划船时共有的一艘多桨船,这个名字取自一个民间用语,指爱恋的人常睡在叶下,只能看到叶子的背面。不过他们当年拥有的第一艘船叫“埃特尔塔”,第二艘船叫“玫瑰叶”。

[11] 阿尼埃尔:法国市镇,今全称塞纳河上阿尼埃尔,位于巴黎西北近郊,今属法兰西岛大区上塞纳省。

[12] 梅松-拉斐特:巴黎西面的一个市镇,在塞纳河畔,今属法兰西岛大区伊夫林省。

[13] 斑蝥:一种绿莹莹的小昆虫,又叫西班牙蝇,研成粉末服用,据说有刺激性欲的功能。

[14] 布吉瓦尔:巴黎西面的一个市镇,位于塞纳河畔,今属法兰西岛大区伊夫林省。

[15] 阿尔萨斯和洛林:是法国的两个地区,法国在一八七〇年至一八七一年普法战争失败后割让给德国,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收回。

[16] 圣日耳曼:巴黎西面塞纳河畔的一个市镇,全称圣日耳曼-昂-莱,在今法兰西岛大区伊夫林省。

[17] 勒佩克:巴黎西北郊塞纳河畔的一个市镇,在今法兰西岛大区伊夫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