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迈左腿

“废物！”

少年，或者说太监汪直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声音却诡异的几乎诡异的传遍了全场，清晰的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锦衣卫的耳中。

话音落下，汪直带着灿烂的笑容眯起了眼睛，如同毒蛇一般扫过、并记下，每一个人的神态、表情，

愤怒，懊恼、恐惧、羞愧、兴奋、暴躁、疑惑、不知所措、不以为然、欣喜若狂、野心勃勃……

刹那的功夫，人生百态尽显于在场的锦衣卫的身上。

没有人喜欢废物这个称呼，更不是没有人想要反对，但是硬弓、强弩、长枪、短剑，再加上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在这种威胁之下，又有哪个敢于开口。

更重要的是，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俭事，南、北镇抚使都在这，他们都没发声，自己这些小小的百户、千户，又何必去出头，万一真的被崩了，难不成找阎王爷告状没？

不知道是害怕歧义，还是怕这些锦衣卫们听不清楚，亦或是觉得对锦衣卫们的刺激还不够，晚餐了对所有人的扫视之后，汪直的声音再次传出。

“废物！”

“都是废物！”

“我！汪直！说！锦衣卫！都是废物！”

偌大的庭院依旧寂静无比，而汪直脸上的笑容则悄无声息的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阴郁。

正在此时，两名宦官抬过一张藤椅，放在了门前，汪直则向后一仰，左手支撑，看似安逸慵懒的的靠在了躺椅之上。

接着，汪直再次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庭院的中央，而那里，正是锦衣卫的高层们所在的位置。

朱骥、袁彬几人已然愤怒到了极点，皮肤已经接近了酱紫，眼睛更是要喷出火来。

饶是如此，清楚的知道汪直此行目的的几人依旧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当然，这中间不包括一个人，指挥佥事万通。

看朱骥、袁彬几人依旧能没有上套，万通主动向朱骥走近了一步。

“都堂，不能任由这汪直如此猖狂啊，否则，我锦衣卫颜面何在，天子的威严何在！若是传出去，我锦衣卫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做人啊！”

“汪直，你什么意思？”

看到朱骥终于开了口，万通、汪直的脸上同时带上了笑容。

汪直冷哼一声，缓缓起身。

“你问我什么意思，现在我就来告诉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东厂和锦衣卫破不了的案我西厂来破！”

“东厂和锦衣卫不敢杀的人我西厂来杀！”

“东厂和锦衣卫不敢管的事我西厂来管！”

“东厂和锦衣卫管得了的我要管，东厂和锦衣卫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一句话，从今天开始，大明的京师，只有西厂！”

汪直终究还是走了，挥了挥手，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了恼怒不已，狂怒无能，脸面却黑的一众锦衣卫。

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那就是望着带着四卫营和西厂番子们来锦衣卫官署之前先去了东华门。

就因为迎接汪直的一个小宦官起身之后先迈了左腿，东缉事厂的衙门几乎被砸烂，就连提督东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尚铭都被直接拎出来，抽了十几个耳光。

相比较直接竞争对手的东厂，对于需要利用的锦衣卫，汪直的做法要怀柔太多，至少给锦衣卫保留了最起码的体面。

只不过，看到都堂大人落寞的背影，所有人都知道，这京城的天，真的要变了。

……………………

因为封口令的等一系列原因，锦衣卫衙署演武场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外传，当然，就算真的外传了王铮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王铮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前往锦衣卫衙门的所在地，西江米巷。

当王铮终于抵达官署的时候，汪直和他的西厂番子们早已经离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表象。

锦衣卫内部设有南、北镇抚司，北镇负责诏狱，而南镇则负责包括军纪、内部处罚等一些列事务，理论上，王铮和魏鹏飞之间的冲突，就属于南镇的管辖范围。

王铮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

当街殴打上官，这一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但魏鹏飞当街殴打、欺凌妇孺也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处理，一个公开殴打上官，一个当街殴打、欺凌妇孺，两人都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既然公平、公正、公开，吃不了好果子，那就让这件事无法被公平、公正、公开的处理好了。

所以，王铮需要做的，就是抢在魏鹏飞和他身后的李俊翔之前赶到镇抚司，在他们有机会开口之前，把魏鹏飞街殴打、欺凌妇孺的事实阐述清楚，先把魏鹏飞牢牢的钉在耻辱柱上！

既然魏鹏飞是损害锦衣卫声誉，损害天子颜面，道德品质败坏的罪人，那么王铮暴揍魏鹏飞的行为，还能被归纳为单纯的殴打上官么？

那必然是维护锦衣卫声誉，守护天子颜面，守卫仁义礼智信的正义举动，即便不给与奖励，至少也不应该重罚。

至于这是不是事实，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派人去查就好，整个南街，上千人都是王铮的证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若实际处理的人心情不好，直接把两个人都砍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到底，这还是王铮在赌。

只不过，王铮显然不会料到，因为汪直的原因，此时此刻整个锦衣卫衙门上下，已经被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填的满满的。

在王铮看来，即便不太合理，镇抚司的属吏也最起码要问一下情况，结果……

“混账东西！”

“懂不懂规矩！”

“你家百户是干什么吃的！”

“屁大点事，竟然直接跑到镇抚司来了！”

“整个亲军上下好几万人，若是个人就跑到镇抚司来要求主持公道，那镇抚司还要不要办差了！”

“轰出去，轰出去！”

人都没站稳呢，就挨了一顿臭骂，接着就被卫兵直接扔了出来，整个过程，王铮连两句话都没说完。

孤零零的站在镇抚司门口，瞅瞅一脸不忿的军卒，望望着匆忙而局促的属吏，再看看身边两个看起来被人欠了几百两银子的卫兵，王铮突然感觉被一种浓郁的幽怨包围。

正在王铮懵逼的时候，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传来。

“王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