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李白诗歌传世约千首。解读李白诗歌,从不同角度看,可以得出易与难两种相悖的结论。从文化普及的角度看,广大读者对李白诗歌的一般阅读感受是平易晓畅,甚至是明白如话。《静夜思》这首小诗,是刚刚学习说话的幼儿首选的“语言文学教材”;《赠汪伦》《望庐山瀑布》等脍炙人口的七绝及《将进酒》、《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等歌行名篇在人们口头广为传诵。这些事实都说明解读李白诗歌并不困难。然而换种眼光,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李白诗歌却向称难解。姑不论那首被李白同时代的诗选家兼诗评家殷璠叹为“奇之又奇”(《河岳英灵集·小叙》)的《蜀道难》,千百年来对其解读形同聚讼,即便是《静夜思》,认真解读起来也有值得探讨的问题,比如:首句从“床前看月光”到“床前明月光”、第三句从“举头望山月”到“举头望明月”的文句演化是怎样发生的?首句中的“床”到底是什么物事?这两个问题至今仍吸引着一些研究者的兴趣。
这里所说的学术研究角度,指的是实证性研究,包括诗篇所涉史实的考订、诗人事迹的考订、诗歌文本的校订、诗中语词的训释以及诗歌主旨的阐释等。李白诗歌之所以难解,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史料所限,二是李白诗歌以主观抒情为主的表现方式。现代学术史上的李白诗歌研究,就实证性研究而言,1978年之前,很少为人所关注,因而成果寥寥,所可述及者,仅有詹锳先生作于20世纪40年代的系列论文(见《李白诗论丛》及《李白诗文系年》)、杨宪益先生发表于1945年的《李白与〈菩萨蛮〉》(载中华书局1947年11月版《零墨新笺》,收入中华书局1964年版《李白研究论文集》)、俞平伯先生发表于1957年的《〈蜀道难〉说》(载《文学研究集刊》第5册)、《今传李太白词的真伪问题》(载《文学研究》1957年第1期)及发表于1959年的《李白〈古风〉第一首解析》(载《文学遗产增刊》第7辑)、乔象钟先生发表于1959年的《李白从璘事辨》(载《文学遗产增刊》第7辑)、稗山先生发表于1962年的《李白两入长安辨》(载《中华文史论丛》第2辑)等。此外,还有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年版)中的相关章节。这种局面的改变,始于“新时期”到来之际的1978年。此后的三十馀年间,在学术复兴的大背景下,以实证性研究和立足于实证性研究的诗旨阐释为基本取向的李白诗歌解读,取得了自古及今最重要、最明显的进展。这一进展,在整个唐诗研究领域都是最突出的。除了瞿蜕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安旗主编《李白全集编年注释》(巴蜀书社1990年版)、詹锳主编《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百花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三种“今注本”外,研究成果的基本载体是大量的论文。李白诗歌解读的一系列重大的或具体而微的实证性问题,事实上都是在这些论文中得到解决的。这些论文所承载的原创性成果,有些已被三种“今注本”以及郁贤皓《李白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等李白诗选注本所吸收,但也还有大量成果处于散见状态,尚未得到系统梳理及吸纳。为了综合反映李白诗歌解读的新鲜学术成果,展现李白诗歌研究当前达到的学术水平,本书设计了具有一定创新意义的研究思路,即:除了融汇本书作者已发表或未发表的关于李白诗歌解读的看法外,着力之处,是广取现代李白研究史上、重点是1978年以来诸家所发表的论文中的成果,经过鉴别裁断,从中采撷本书作者认为有价值的见解,在集思广益的基础上展开对李白诗篇的解读。唐代诗人中,似只有李白诗歌的解读存在如此多的疑难问题和解读空间,也只有李白诗歌的解读近三十年来取得了如此巨大的进展,成果如此丰硕。本书的研究思路立足于李白这一特定研究对象,对李白诗歌来说具有唯一的适用性。
对于李白诗歌解读的重要问题,一般情况下,本书仅取具有代表性的一家之言。换句话说,对于自己不甚赞同的看法,一般不涉及、不评说。至于一些难以得出明确判断的问题,则不在此例,比如,李白流放是否到达了夜郎,即是二说并存。
本书旨在为李白研究者提供新鲜的学术信息,同时表达作者对于李白诗歌解读的观点。李白诗歌解读是一个尚未完成的过程,本书只是对这一过程的阶段性回顾和总结。本书的完成,同时也是对李白诗歌研究新成果的期待。如果这里所提供的学术信息能够对新成果的出现有所助益,那将是本书的价值在更高层面上的实现,是所至祈。
本书系作者2007年申报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李白诗歌解读”的结题成果。该成果完成于2010年6月,2014年1月通过鉴定,“鉴定等级”为“优秀”。兹援明人唐汝询《唐诗解》例,以《李白诗解》为书名。全书共选李白诗作299题485首。“附录”中有李白名下伪作4首。
本书采撷吸收了许多研究者的成果,谨对这些成果的原创者表示深挚的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