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彼岸花坊——下(终篇)

张淼定定地注视着铜镜里的自己,用那只割了腕的手描摹着铜镜之人的脸颊:“……原来,专注于绘画时的我是这副模样,我在笑……在狂笑……!我终于找到我上辈子的故事了,太好了……”

那句上辈子的故事听在耳中,令我心中一阵触动。

后来,张淼跟着萤火虫的指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而桥下的彼岸花丛,又多了一束妖娆绽放的彼岸花。

完成了彼岸花的转卖,爷爷对我说:“小希,我们回去了。”

看着面前背对我径直而走的爷爷我没有动,爷爷也似乎有所察觉,停了下来回头看我:“小希?”

这时,我突然扑向在天空中飞舞的萤火虫,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那束黄光。

爷爷见状眉头一皱。而我不由得沉吟一声。

果然如此,我和赵求楠,招娣,张淼他们,都是一样的。

难怪我经营彼岸花坊的那些年里,身边除了爷爷,再没人认识我。

不过是一条飘散在这世间无人认得的魂魄,不。至少我身边,还有爷爷。

我缓缓看向爷爷,却转身走到了桥下的彼岸花丛中,摘了一朵只有花叶的彼岸花递给爷爷。

“我想找回我前世的故事和我今生的记忆。”我望着爷爷,满脸坚决:“爷爷,我也想买一株彼岸花。”

爷爷沉默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收回了我手中的彼岸花。

“今生有遗憾之人,得彼岸花叶令其绽开,便能拥有唤醒前世记忆的机会,若想重回前世,需以此后轮回为代价。但你不同。”

爷爷捻着彼岸花茎,却将它重新递给我:“你我都是不惜代价要入前世的人。”

我的手再次触碰到彼岸花茎的那一瞬,两瓣花叶簌簌落下,开出一朵妖娆的彼岸花来。而有关后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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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希,是三十世纪的人类。由于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人类纷纷被淘汰了下来,高精尖的工作由拥有全球智慧结晶的机器人来完成,医院,餐馆,学校,甚至政府都能看到各大机器人的身影。机器的冰冷笼罩着这片土地。

人类失去工作,怨恨之声四起。

被逼至偏激的人类铤而走险,选择了以销毁为主要核心的“毁芯队”,大批机器人被他们毁灭。

对于深受资本主义洗礼的人们来说,他们确实更喜欢机器人无微不至的服务。

于是,资本家们找来了一个技术人才,逼迫他给机器人植入代码,将“毁芯队”从“三不”定律中去除,以试图让这些修改定律的机器人们捣毁“毁芯队”小组。

不出意外,白教授拒绝了资本家们的要求。

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杀人。

可吸惯人血馒头的资本家们视人命于草芥。

从前,人民能帮他们挣钱。

现在,机器人能帮他们挣钱,成本远小于人工服务。

“我们为什么要花大成本养那么多廉价的劳动力呢?”

资本家们坐在赌桌上自豪的说。

“就如同农耕时代,低廉的农民就该被机械化所取代,这是大势所趋,这是在发展未来!”

他们热情高涨,他们沉醉其中。

他们用着一个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掩盖自己卑劣的行径,并冠之以“科技改革”的美名。

所以,他们找来了在智能领域里的高精尖人才——白教授。

因为,冷兵器时代早已经过去,一个优雅战争的开始,就是一次次高科技领域的革新。

然而,白教授拒绝了。

资本家们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他们抓住了白教授的女朋友小希来作为威胁。

三十世纪,本该是一个更守法,更文明的年代,却因为资本家们的只手遮天,白教授含泪敲出毁灭“毁芯队”小组的代码。

世界被机器人弄得脏乱,“毁芯队”几乎被土崩瓦解。

看到资本胜出的老百姓们几乎绝望,兜里的钱越来越少,能上任的岗位也骤然缩减。

而最可怕的是,尝过血腥的机器人们开始变得不受控,白教授日夜辗转在实验楼中,将有安全隐患的机器人标记上危险的标签,并决定开始焚毁它们。

生活困难,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暴乱频发。

多数百姓几乎被逼上绝路。

这时,白教授手下一个负责焚毁贴有危险标签机器人的学生却偷窃了一台标志着危险的机器人,目的是想拯救百姓。

这台机器人被他们藏了起来,却渐渐养成了自己的意识。

终于,机器人们不满足于被人类掌控,终于酿成了大战。

百姓揭竿而起,顺势跑进实验楼,资本家们惶恐不安,就把白教授推出去平息了怒火。

鲜血染红了破烂不堪的实验楼,白教授捂着插进胸膛的那柄长刀无声地望着人群里晕睡的小希。

百姓们疯狂地叫喊,在压抑数年后终于拥有了短暂的发泄口。

小希看向白教授的最后一眼,就准备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同他一起殉情也好,推开踩在他身上的百姓们也好,替他赴死也好,可就在情绪高涨的那一刻,被白教授的学生打晕了。

“那个世界到最后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后来你醒了,质问我为什么要把你打晕,你跑到白教授的尸体前哭坐了一夜。后来,你和我那个...学生,一同研究出了毁灭机器人的武器。”

爷爷垂着头看着我手中的彼岸花:“后来,百姓们封你为英雄,你却拒绝了,回到实验室,醉心于研究出一种能连接前世今生和后世的东西出来。”

我眼眶湿润,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之所以知道后来白教授死后的这些故事,是因为当年的你,根本就想多停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白教授望了我一眼:“自从彼岸花出世后,你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前世,哪怕付出不再轮回的打算,只是想要寻找前世的我。你既然都能如此坚定,我自然也要同你一路……..可能是有缘无分吧。”

白教授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原来我们之间最好最纯粹的感情,只存在那一世。”

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我独独喜欢你。

只有一世。

当我妄想转动前世今生的轮盘约你我相约在前世相遇时,哪怕付出轮回的机会,令双方承受了不可挽回的代价,我却还是没有再和他白头到老的机会。

我们的缘分,只有那一世。

视线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再看向他时,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白教授。

可只有那一瞬,当眼泪滑落下去,视线变得清楚时,他还是那个略有佝偻的老爷爷,白发苍苍。

我知道在他的视角里,他从幼年,青年,一直等我到迟暮。

所以这一世的我决定好好“活着”,把这间彼岸花坊经营下去。

只有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