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车站时，已经临近晚上10点。
黑沼牙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独自走在深夜僻静的街道，东京的夜空没有星星，昏黄的街灯流淌着孤独模糊的色彩。
“啧，又去寻找人生的意义了？”
声音很轻，却充斥着尖锐的攻击性。
黑沼牙回头看去，娇小而消瘦的身影停下跑步的动作，在他身后缓缓放慢脚步。
他停在原地，等白川桃走到身侧，才重新迈步，向老旧的公寓楼方向走去。
“怎么，吃醋了？”
“如果我看起来不像只会哭的恋爱脑，那一定是问出这种话的你太过愚蠢。希望不会传染。”
白川桃说话的声音一直较小，在深夜无人的街道却格外清晰。
黑沼牙侧脸看向她，简单的黑色T恤，黑色运动长裤，搭配干净利落的短发和说话时冷酷的语气，确实不像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学生。
特别是身材。
奇怪，昨晚明明有弧度，他还亲手体验过，青涩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一马平川的样子？
下次一定要好好研究这个问题，黑沼牙心里想着，开口和她搭话。
“新的学院离校时间比较晚，我刚刚去涩谷找兼职......”
还没有说完，白川桃皱了皱眉，粗暴地开口打断，下压的嘴角没有丝毫耐心听他继续说下去。
“不用向我解释，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说完这句，她向身侧挪了一步，远离黑沼牙，冷淡地问：“看过《三体》吗？”
“没有。”
“人的边界，神圣不可侵犯。我推荐你也看一下这本书。”
看书就算了，不过这句话很有道理。
黑沼牙非常讨厌新海汐奈冒犯他的边界——他和白川桃都是不想合群的人，因为合群的惯性会让人不知不觉中背叛自己。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说，我一直认为东京是个巨大的，复杂的，冷酷的城市。”
他还记得刚来东京时，问路得不到回复时的场景，和老家相比，东京人相当冷漠。
“不喜欢可以回北海道。”
白川桃眉头舒展些许，金色眼眸用有些轻蔑的视线看着他，语气不冷不热：“当然，发情的话麻烦你飞回东京，我不想去穷乡僻壤。”
她也是东京人，而他刚刚的话和“东京人真是狡猾”这种刻板印象没有区别。
“小樽市才不是穷乡僻壤。”
黑沼牙为老家辩解：“至少有咖啡店，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旅游业也很发达。”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白川桃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因为他攻击东京，想要还以颜色。
黑沼牙没再向她搭话，两人一起走过黑夜，回到公寓楼，借助昏暗的灯光沿着楼梯来到二楼的走廊，各自站在房门前，拿出钥匙开门。
转动门把手，刚刚打开公寓的门，身侧传来一个偏安静的声音。
“谢谢。”
他转头看向隔壁公寓门前的白川桃，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寓，“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好像刚刚只是他的幻听。
黑沼牙一边思考着他做过什么值得白川桃感谢的事，一边走进公寓，脱掉衣服洗漱，直到洗完澡，擦干身子躺在床上，也没有想明白。
记忆里，白川桃一直很抗拒别人的可怜和同情，也拒绝任何人提供的帮助，那她为什么会说“谢谢”呢？
下次一起睡觉时再问她吧。
9月2日，周二，晴。
天空晴朗，偶尔有薄薄的云层飘过，黑沼牙拎着打折便当走出公寓大门，清新的空气里已经有些许秋意。
像往常一样在便利店购买牛奶和面包，结账时，身穿私立群青学院制服——黑色水手服——背着老旧皮质背包的白川桃走进便利店。
黑色水手服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骨感的手腕，百褶裙下探出纤细的腿，黑色长筒袜的袜口微微勒出一丝柔软。
她无视收银台前的黑沼牙，打着哈欠走向熟食区，金色眼眸黯淡无光。
收好店员找回的零钱，黑沼牙坐在便利店窗边的简易餐桌吃早饭。
几分钟后，白川桃一份关东煮放在他身侧的桌面，手压着身后的百褶裙爬上高脚凳。
有点可爱。
“早上好，白川同学。”
“早。”
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睡醒，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只是机械般地拿起竹签，把食物送到粉唇前，小口咬下。
琥珀色的眼眸完全没有聚焦，眼神深邃而迷离，黯淡无光。
黑沼牙探过身去，好奇地歪头去看她的眼睛，对视片刻，白川桃金色的眼眸逐渐有了焦点。
他坐回原位，她的视线再次变得空洞。
反复尝试几次，白川桃的视线机械般地随着他的动作变化。
有点好玩。
黑沼牙正想继续研究她的眼神变化，白川桃突然侧脸投来冰冷的视线。
“脖子痒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根绳子。”
从语气判断，她现在睡醒了。
“突然发现你有点可爱。”
黑沼牙拿起玻璃瓶，扬起脸喝掉最后一口牛奶，百无聊赖地打量窗外的街道，行道树的叶子在风中染上几分秋色。
“秋山叶，色斑斓，是该吃栗子的季节了。”
“栗子？”
白川桃吃掉最后一小块白萝卜，跳下高脚凳的同时，不忘用平淡的声音嘲讽他：“很难想象你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还有这种悠闲的心情，以及富家少爷的生活习惯。”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嘴唇明明很软，却总能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黑沼牙跟在她身后走出便利店的大门。
“嘁。”白川桃扭过头去，发出不屑的声音，耳根泛起可爱的粉红。
“明明声音很可爱嘛。”
黑沼牙乘胜追击，结果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睑颤动，感觉随时会发火。
“闭上你的狗嘴。”
“是，是。”
黑沼牙敷衍回应，没再说话。
两人在电车的站台分别，因为转学，黑沼牙要坐另外一条线，没办法和白川桃一起上学。
礼貌地和刻薄毒舌的猫猫告别，在她嫌弃的目光中，黑沼牙坐上电车，注视着东京冷酷的高楼大厦从狭窄的车窗外飞逝。
电车走走停停，黑沼牙无聊地打哈欠时，终于抵达白山站，门发出“噗咻”的声音，缓缓向两侧打开。
走出车站，通往私立青岚学院的一小段上坡路，充满身穿相同学生制服的学生们快乐的谈笑声。
沐浴在晴空下的女学生们，裙摆摇曳间充满青春的气息。
黑沼牙克制住一窥裙底的冲动，在她们的注视中走进学院大门。
“好帅啊——”
“那是谁？”
“好像是学弟，快去要LINE。”
……
来到教学楼前，背后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黑~沼~君~，早上好啊。”
回头看去，胳膊处佩戴风纪委员红色臂章的新海汐奈挥着手，一蹦一跳地向他跑来。
栗色长发在阳光下跳跃，清纯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容，白色衬衣沉甸甸的胸前上下摇晃。
看起来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