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走进书店，黑沼牙回到收银台后继续无聊的工作。
网络购物平台兴起后，除了漫画杂志，很少有人会在书店购买原价书，收银台在大部分时间只充当摆设。
正无聊时，白川桃从借阅区拿来一本书，抬手递到他的眼前。
黑沼牙接过厚厚的精装本，低头看书名，《爱的流放地》
“没有轻小说吗？”他一脸不满地问。
“认真看完。”
声音很轻，却有种命令的感觉。
白川桃皱了皱眉，金色眼眸轻蔑瞥了他一眼，下压的嘴角有些嫌弃地说：“那种没有营养的东西，什么时间看都可以。”
言下之意，读完这本书是很紧急的事？
黑沼牙满头雾水，见她转身离开，咽下反驳她贬低轻小说没有营养的话，开始翻页阅读。
午后的时间带着蜂蜜的粘稠质感，缓慢流淌。
读到[任何一个女人对男人来说都是老师]这一句时，他合上书页，犹豫起要不要买一本廉价的平装本回公寓慢慢看。
哪怕空调冷气很足，在残留夏日燥热的季节读细致入微的描写心中也会泛起悸动，何况还是在书店这种公共场合。
连远山学姐都知道18R漫画要买回家慢慢品鉴。
正发呆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声——因为在书店工作，他特意把手机调到震动模式。
黑沼牙拿出手机的同时拇指轻按屏幕的指纹解锁，打开LINE的界面，昵称为石黑豪的联系人发来消息。
他不记得有和对方交换过联系方式，应该是通过群聊直接发起的聊天。
[石黑：你得罪新海同学了吧？]
[石黑：明明提醒过你，好自为之吧]
[石黑：（链接）]
原来是转学过来时不服不忿的那个男生啊——黑沼牙点开链接，自动跳转出的浏览器打开了私立青岚学院的学院论坛。
并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只是有一条几分钟前发布的帖子指责他偷瞄同班女生的胸部，眼神下流，并非传说中那样孤傲高冷。
如果是新海汐奈发布，凭借她超高的人气和周末两天时间的发酵，等周一上学时，全学院都会认为黑沼牙是恶心的变态，排挤疏远他。
估计新海汐奈当初也是用这种方式收拾的石黑，他才会心有余悸，频繁关注学院论坛。
黑沼牙勾起嘴角轻笑，没有放在心上。
新海汐奈无非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服软，加入剑道部而已，又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距离“支配同学的恶魔”这种称呼还差得远。
只要不掉进自证陷阱，影响再大，也能轻易解决。
收起手机，黑沼牙短暂地离开收银台，从借阅区拿来一本《天使大人》的第四卷，打发下午的工作时间。
天空染上一丝朱红色，渐渐暗下来了，书店内亮起冷白色的灯光。
黑沼牙看完最后一页《天使大人》，合上手中的书，正想离开收银台放回借阅区，扭头看到白川桃一言不发地站在身边。
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像鬼一样。
“要下班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距离6点的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给你的书，看完了吗？”白川桃冷声问，本就白得发冷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冷冽。
“没有，为什么我一定要看？”
“让你明白远山千岁的阴险腹黑。”她的语气陡然冷了几分，似乎对远山千岁意见很大。
“为了我好？”黑沼牙问。
“没错。”
见白川桃用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认真点头，黑沼牙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厌恶感，像用菜刀活生生地砍掉活鱼的鱼头。
当初在北海道，父亲劝他不要去东京时，也是用这样一副口吻劝说，对他的自由强加干涉。
似乎是察觉到黑沼牙的想法，白川桃撇了撇嘴，转身离开，几分钟后手里拿着一本全新未拆封的平装本《爱的流放地》返回，举起胳膊递到他的眼前。
“我买，送给你，有时间看。”
由于光线的作用，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冷，命令般的语气格外讨厌。
站在面前的娇小身体，明明是抬着头和他对视，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霓虹的书售价很贵，让生活窘迫的白川桃付钱，黑沼牙再烦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谁知道为了买这一本书她要少吃几顿饭？
过几天再沦落到要下海的程度，还不是要他掏钱买单。
想到这里，黑沼牙闭上眼睛，借助深呼吸缓和情绪：“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夹杂着叹息声。
白川桃冷着脸不回答，举着手中的书表明态度，眼神相当强硬。
“我自己买。”
黑沼牙接过平装本，扫码，付钱，用书店的塑料袋装好，放在收银台上：“白川，你冒犯到我的边界了。”
前几天晚上，她还在说“人的边界神圣不可侵犯”这种话。
“我知道。”
出乎他的意料，白川桃丝毫不顾冷硬的氛围，像读不懂空气一样，肆无忌惮地仔细说明她的想法。
“我中午说过，我明确了自己的原则，哪怕会冒犯到你，我也要做让自己更加自在的事。”
黑沼牙想起她“旁观者”的言论，双手撑着收银台桌边俯身，不解地歪头：“麻烦详细说明。”
“举个例子，玩游戏时会有队友，对吧？”
“嗯。”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你暂时是我的队友，而且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纠正，以免自身陷入糟糕的境地。”
白川桃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从声音中流露出偏激和无奈。
“白川，你又凭什么独断地认为我的决定错误呢？”黑沼牙眸中泛起冷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一脸不悦。
“我说过了，如果你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就会明白。”
她丝毫没有退缩，自顾自地解释：“你把你对她的情感数值化，像游戏里的生命值一样，就会发现她正在刷你的好感度。”
“没有人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只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奋力前行。”黑沼牙很清楚他的目标，不需要任何人多嘴。
“你只有目标，但没有可以贯彻始终的原则。”
白川桃停顿了一下，喉咙上下起伏，继续说：“没有原则，很容易迷路，也没办法走向理想中的自己......”
“下班了。”黑沼牙粗暴地开口打断她，拿起买下的书走出收银台。
对话到此结束，僵硬的气氛没有得到丝毫缓和。
两人一起离开书店，搭乘电车，走过夜间静谧的街道，直到返回公寓楼，各自回到房间，没有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