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促膝长谈

沈默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以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漠然，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的点点微光。

微光中藏着惊讶、好奇，还有那被他深深压抑在心底、从未敢轻易展露的丝丝缕缕的温柔与感动。

“咳咳咳，你疯了么？”沈默沙哑的声音里似乎透着隐隐的不悦。

“对，我是疯了，我是个疯子。”林晞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哭腔，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委屈的心底艰难挤出来。

“的确是我疯了，你说了又能怎么样，我.....我能帮你什么，明明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抽噎了一下。

“对.....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遇到问题自己处理，况且即使对你说了也没有意义，多一个人还多一份担忧。”沈默许是觉得方才的语气有些太重了有些自责，再开口时语调也变得有些缓和。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道歉。”林晞听到沈默的话，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看你晕倒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上次你发烧昏睡过去我都快要吓坏了。”

“我有这么重要吗？”沈默语调淡淡地问道，但一脸沉思的表情却又像是再问自己。

“当.....当然重要了，在我心里你就像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导师，我的.....反正就是很重要，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要是下次再.....”林晞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

她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抹过脸颊试图擦去那些肆意流淌的泪水。

“你还想有下次？”沈默瞳孔微缩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看向林晞。

虽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冷峻，看起来凶巴巴的让人难以靠近。

但看似坚硬如铁的外表下，内心却掀起了点点涟漪。

“沈默，你你你你.....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林晞委屈地撅起嘴角埋怨道。

“这药你见过吗？”沈默突然转移话题，伸手把滚落在一旁的药盒拾了起来。

林晞眯着眼观察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

“这是老时空猎人都会携带的抗生素，它可以减轻长期频繁地时空跳跃穿梭空间而对身体带来的辐射伤害。”

“抗生素，可我记得只有失败的时候才会被末日废墟外围辐射呀。”林晞回忆着当时在时空管理局看到的准则内容。

“其实只要是通过那个空间传送，时空猎人的身体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只不过成功的待遇是有专门的传送仪器让你减少被辐射感染的量罢了。”沈默的脸色有些凝重，目光中透露出沉重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你上次发烧昏睡和今天晕倒都是因为.....”

“吃这个药会有一些副作用，晕倒是这其中一部分。而前些日子发烧昏睡是因为我想尝试在承受身体辐射带来的疼痛时我不吃药是否能熬过去，不过你也看到了，好像失败了。”每一个字从沈默的口里吐出，不带丝毫的起伏。

仿佛这些痛苦的经历早已被他反复咀嚼，直至失去了原本的尖锐和刺痛。

“至于上次你看到我胸前的黑线，如果有一天它与我的肚脐相接，或许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沈默继续念叨着，语气平淡地如同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那那你干嘛还要继续，还要高频率地接任务？”林晞有些惊讶，没想到做时空猎人竟然要承受这些。

“为了保持年年前三，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林晞眉头微微蹙着，她依稀记得保持战绩的福利就是去伊甸园，难道沈默是为了这个？

可是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追求物质生活的人。

“我有个弟弟，他的身体打小就不太好，先天性的心脏病。幸运的是在不死鸟计划执行前，我们一家人已经通过了去伊甸园的筛选。不幸的是等候名额的时间太漫长了，轮到我们的时候幸存者几近饱和，伊甸园的资源也越来越紧缺，我们被迫只能选出一个名额送去伊甸园。”沈默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悲伤。

“是你的弟弟吗？你们把名额留给了弟弟吗？”

“是的，在父亲母亲和我的强烈要求下，弟弟被送去了伊甸园。而那时候不死鸟已经开始执行，末日废墟的老弱病残是不配再去伊甸园的了，为此我的父亲不得不答应当时还只是指挥官的陈岳锋的要求去末日废墟外围执行秘密任务。”沈默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像是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之后呢？”

“刚开始的几年都一直相安无事，弟弟在伊甸园的治疗下病情也得到了延缓，直到.....”沈默的眼神又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痛苦的瞬间。

“直到伊甸园的人来通知说父亲在末日废墟外围执行任务时意外身亡的消息，我们想了解具体情况但无奈没有权限。为了让弟弟能够继续在伊甸园得到好的治疗，母亲只好代替父亲的工作并去顺道打探父亲离世的原因，但因为长期的低落情绪和末日废墟外围的感染没过几年她也离开了人世。”当回忆中的痛苦达到顶点时，沈默短暂地闭上双眼。

林晞坐在沈默的旁边，静静聆听着沈默的讲述。

当听到他如此悲惨的身世之时，她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巴，瞳孔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林晞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执着让沈默回忆这些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回忆：“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与你无关。”沈默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表情。

然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情绪便被收敛地滴水不漏变得冷静又漠然：“之后你也看到了，我赶在弟弟将被筛选执行不死鸟计划前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时光猎人，弟弟也为此享有了继续待在伊甸园的福利，而我这么努力的保持战绩，只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去那里看看我多年未见的亲人，我唯一的家人。”

“我明白了，是我冒失了。”林晞万万没有想到她想知道的真相竟然是需要揭开沈默的旧伤疤，一时间心中满是懊恼和自责。

“但.....但是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抓紧完成追捕噬魂者的任务，帮你早点实现与亲人相见的愿望。”她低垂着眼帘目光不敢与沈默对视。

“嗯。”听到这里，沈默不禁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也有一丝之前伤痛的痕迹尚未褪去，随后他轻轻地点点头。

就这样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地板上聊了许久，直到天际的黑暗开始渐渐褪去，晨曦悄然探出了头。

一抹微弱的光亮，慢慢地，金色的光芒逐渐扩散开来，如同轻柔的纱幔，悄悄地覆盖了大地。

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他们轮廓的金边。

沈默的侧脸被照亮，他那原本紧绷的线条在这一刻显得柔和了许多。

林晞微微侧过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长长的睫毛和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熬了一晚上了去休息吧，过几天我可能需要回趟内陆，骆家安排了人要探下沈家的底，你就在这住着，如果有噬魂者或者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记得发电报给我。”沈默支起身来一边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平静地叮嘱着林晞。

“发电报？”林晞知道这里没有通讯器一类的东西，但是电报这种活她也没见谁用过。

“去找后勤部的阿香，她会安排好的。”沈默靠在窗边微微仰头，挺直了背脊轻轻扭动着腰部，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

时光匆匆，转眼间，几天的光阴便如白驹过隙般流逝。

晨曦与晚霞交替了数次，日升月落，无声地见证着时间的悄然离去。

林晞目送着沈默和老洪上了车，沈宅的事务也落在了林晞和洪文杰的身上。

一时匆忙的她也忘了沈默要多久才能回来，时空猎人少了一人让她有些意兴阑珊。

一天。

两天。

三天，沈默已经出门已经三日了，没有收到任何信息的林晞都快闷坏了。

“洪文杰，沈默还没有消息吗？”林晞看着正在大厅忙碌地洪文杰询问道。

“林晞小姐，沿海到内陆最快也要四五天的日子，少爷估计还在路上，等他到了肯定会给你发电报的。”洪文杰毕恭毕敬地安慰着。

“咚咚咚。”宅院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林晞伸长脖子向外望去。

只见门外的人穿着粗布制成的短褂，一条宽松的直筒裤头顶着旧毡帽毕恭毕敬地在原地等候着。

“你找谁？”洪文杰率先来到铁门边询问道。

“您好，是这样的，杨安琪会长邀请沈家少爷和小姐前去参加国安部部长的欢迎晚宴。因为所有入驻商会的代表都会去参加，所以请务必到。”

“这样吗，好的我会告知我家主人的。”洪文杰点头示意。

“什么事？”林晞看着急匆匆走来的洪文杰追问道。

于是洪文杰就把刚才跑腿的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林晞。

“国安部？”林晞在这里这么久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林晞小姐国安部是掌管沿海地区所有事务的官家，比商会的来头还要大，所以我看今晚你需要代表沈家去赴宴呢！”

“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林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神情中有些烦躁，可是回忆起之前遇到噬魂者也是这个地方，没准这次还能遇上，想到这里林晞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