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吉米——警察世家

自由城警察总局的阴影笼罩着唐人街。

两公里的直线距离在官僚体系里划出无形的鸿沟。

若是站在总局天台俯瞰,唐人街的街道像被揉皱的宣纸。

阿兹克特帮的涂鸦,正沿着墙壁,吞噬南区最后一片干净的砖面。

一次,在猪头酒吧喝酒。

李昂和乔的黄色笑话像颗燃烧的烟头,让吉米不小心烫到手,

“一个黑人碰到白人女性的时候,什么东西会变长?”

“他在自由城警方的案底!”

酒吧内众人哈哈大笑。

哄笑声掀翻酒吧顶棚时,酒吧老板见众人这么开心,还免费请了一轮酒。

吉米・麦克纳蒂正用指甲抠着杯口的缺口——

作为风纪组成员,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黑色笑话里浸着多少血泪。

因为事实也是如此。

自由城警方处理事务的态度和规则有很多让人气愤的地方。

眼看唐人街南区阿兹克特帮极其附庸横行,明明就在总局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按照自由城的指挥系统规定,唐人街的社区安全只会由人手和经费都不足的第五分局处理。

总局不会直接插手。

刚开始,吉米觉得难以理解,明明只要总局给第五分局加拨预算和调配人员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局里内部保持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就像酒吧老板往吧台上,重重一放的免费酒一样,在杯底积成浑浊的琥珀。

平静的泡沫下,暗潮汹涌。

吉米望着玻璃倒影里扭曲的自己,想起唐人街南区正在溃烂的伤口。

阿兹克特帮的旗帜在分局眼皮子底下招展,指挥系统的红头文件却将第五分局辖区的居民,捆成待宰的羔羊。

人手短缺、经费冻结,连防弹衣都磨出了线头。

局里的沉默比枪声更令人窒息。

吉米为人正直,几次不适当的发言后,

吉米的父亲——老吉米。

自由城,布朗克斯,伍德劳恩高地,警察局第 47分局的分局长。

将吉米从曼哈顿,召回到伍德劳恩高地的家中。

这是成年后的吉米,第二次回家。

上一次回家是因为自己的大学文凭造假,被市局的人发现。

当时凶杀组的队长,说吉米是市局建立以来最大的耻辱。

要当场开除了吉米,并且要叫内务部进行调查,甚至让地检办公室上述到法庭。

事情闹得挺大。

后来,也是吉米的父亲出面把事情压下来,过程中动用了不少以前积累的人脉关系。

吉米·麦克纳蒂一家,被外人称呼为警察世家。

麦克纳蒂从祖上第一代从爱尔兰移民自由城开始,家中的男性一直是担任警察这一职业。

据说载着他们祖先渡海的船上,吉米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就自发组织护卫队,保护一起从爱尔兰漂洋过海而来的同胞们。

警察的血液融进麦克纳蒂家族人的血管里。

第二次,回到家。

平时基本不说话父子二人,锁在书房里,准备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谈话。

开始之前,老吉米给吉米倒上一杯爱尔兰威士忌。

这是社区里的老邻居们自家酿的。

每年圣诞节的时候,街坊邻里们都会给老吉米送上满满一皮卡的威士忌。

感谢老吉米这一年对社区治安的贡献。

老吉米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特意在地下室挖了一个酒窖出来,专门放这些街坊邻里的廉价酒。

琥珀色的酒,从瓶口倒进玻璃杯。

老吉米往雕花玻璃杯里倒酒的动作,和记忆里老吉米的父亲那动作如出一辙。

威士忌的琥珀色映着两代人紧绷的下颌线。

吉米知道,这杯酒里溶着麦克纳蒂家族数代警察的勋章与污点。

吉米的喉结在威士忌的灼烧下剧烈滚动,玻璃杯重重砸在胡桃木桌面,溅出的酒液在台灯下像凝固的血渍。

“见鬼,像在拿刀子割舌头。”

他扯松领带,喉间残留的辛辣让五官扭曲成痛苦的褶皱。

老吉米转动着杯中的冰块,金属冰夹与玻璃碰撞的脆响刺破沉默。

琥珀色液体滑入喉咙时,他凹陷的面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想用自己的想法和双手改变这个操蛋的世界……”

威士忌在他齿间流转,混着陈年烟草的气息漫过书房。

吉米盯着父亲布满老年斑的手背——

那双手曾扼死过凶暴的歹徒,此刻却像枯枝般蜷缩。

他突然意识到,父亲眼角的皱纹里嵌满了未说出口的妥协,就像唐人街墙上被帮派涂鸦覆盖的墙壁。

对于他说的那些抗争。

很显然,他失败了。

“你觉得我失败了,是吗?”

老吉米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烟雾,吉米在镜片反光中看见自己绷紧的下颌。

“我不做评价。”

他别开脸,窗外布朗克斯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老吉米将杯底最后一滴酒倾入喉中,玻璃瓶与桌面的碰撞声震得相框里的全家福微微发颤。

“自由城,或者说是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游戏都关乎政治。”

他用指甲刮擦着杯口残留的酒渍,在木桌上划出细碎的沟壑,像是两个对立的旗帜。

“除了政治本身,政治只关乎权力。”

“那当警察呢?抓人之前,是不是要问问犯人给谁投票?”

吉米猛地站起,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威士忌在胃里翻涌,化作滚烫的愤怒直冲太阳穴。

老吉米却只是望着儿子颤抖的指节,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不,不是问犯人,而是问给你发薪水的人,给谁投票。”

老吉米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枪管,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你伪造文凭的事情,会突然被揭穿?”

空气瞬间凝固。

吉米的手指僵在半空,冰凉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裤腰。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人事档案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以及新局长在晨会上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的崽子不是笨蛋。想想新上任的市长和他新任命的警察局长吧。”

老吉米转动着空酒杯,杯底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

“还有像我这些支持前任象党市长的分局长们的近况。”

威士忌的余韵在鼻腔灼烧,吉米突然觉得父亲书房的橡木镶板都在变形,化作无数张政客虚伪的笑脸。

“有些时候,不是你不选路,就可以了。”

老吉米的声音混着威士忌的醇香,却比任何警棍都沉重,

“只要你不走他们的路,别人就会认为你选择挡了他的路,你怎么解释都没用。”

……

那天父子二人聊了许久。

母亲见父子二人难得破冰,烧了一大桌子的菜。

吉米吃得略显苦涩。

当晚,他没有选择住在父母家,而是回到曼哈顿的住处。

他就把李昂和建议乔在酒吧讲的笑话,告诉了自己的未婚妻——特雷西。

特雷西笑得前仰后翻。

然后让他下次带上自己的弟弟——艾伦,也多去参加这些男生之间社交活动。

艾伦有点自闭症。

但难得艾伦和吉米聊得来。

吉米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