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连珠的天象始于黎明。哈桑站在太阳神庙顶端,看着七颗明亮的星辰在渐亮的天幕上排成笔直一线。最亮的木星居中,犹如银线上的一颗珍珠,两侧各三颗星辰对称分布,形成完美的天文奇观。
“开始准备了。“库库尔坎祭司低声说。十二名玛雅少年捧着水晶头骨缓步登上祭坛,头骨的眼窝中镶嵌着黑曜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秦媛媛小心地展开那张金箔海图,对照着天象调整角度。老周和吴平守在神庙入口,警惕地望向海平面——据斥候报告,西班牙舰队已经停泊在二十里外的海湾。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神庙顶部的菱形孔洞时,祭坛上的水晶头骨突然“活“了过来。光线在头骨内部折射、汇聚,最后从眼窝射出两道耀目的光束,在对面石墙上投下一片复杂的网状光影。
“星图!“秦媛媛惊呼。那些光点与线条逐渐清晰,形成一幅精确的航海坐标图,某些关键节点还标注着汉字和玛雅数字。
迭戈手中的羽毛笔飞速记录着。当阳光角度变化,投影即将消失时,他忽然发现头骨下颌处有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凹槽:“等等!那里有机关!“
秦媛媛的银针准确地插入凹槽。随着“咔嗒“轻响,头骨天灵盖滑开,露出内部精巧的透镜组。更惊人的是,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大明永乐十八年,钦天监制“。
“郑和船队的仪器……“老周的声音带着敬畏,“他们把浑天仪的技术用在水晶头骨上!“
投影最终锁定了一个坐标:南纬27°6',西经109°20'。哈桑立刻在航海图上标出位置——那是太平洋深处的一个无名小岛,距离最近的陆地也有上千海里。
“复活节岛。“迭戈突然说,“西班牙人去年才发现它,岛上有巨大的石像……“
库库尔坎祭司取出一块玉璧:“祖先传说,极西之地有'巨人石像岛',是羽蛇神创造的第一块陆地。“玉璧上刻着的图案赫然是摩艾石像的简化版!
决定立刻做出。“海燕号“将带着金箔海图和水晶头骨前往该岛,而老周和吴平留下协助玛雅人防御西班牙人。分别前,老周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从未示人的刺青——那竟是一幅微缩的世界地图,七个红点分布在各大洲!
“建文皇帝的遗产。“他低声对哈桑说,“如果岛上有什么不测……按这个顺序寻找其他六个点。“
航行异常顺利,仿佛洋流本身在助推他们前进。第七天清晨,瞭望哨发出变了调的呼喊:“石像!巨大的石像!“
哈桑冲到甲板上,眼前的景象令他窒息——灰蓝色的海平线上,数十尊摩艾石像背海而立,高大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守卫某个秘密的巨人军团。
登陆后,他们发现岛上居民对水晶头骨表现出异常的敬畏。一个自称“阿里基“的老祭司带领他们来到岛屿中央的祭坛,那里矗立着最宏伟的一尊摩艾石像,石像背部刻着汉玛双语的警告:“知止不殆“。
“大船队留下的。“阿里基用混杂着波利尼西亚语的汉语说,“石像肚子里有东西。“
在石像基座处,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机关。秦媛媛的银针再次派上用场,触发机关后,石像腹部滑开一个暗格,露出一个青铜圆筒,筒身刻着北斗七星与羽蛇神交织的图案。
筒内是一卷保存完好的羊皮纸,用汉、玛雅、阿拉伯和拉丁四种文字书写。开篇明义:“此录水师禁术,习者当以苍生为念“。内容涵盖航海、天文、医药、冶金等领域的超前知识,包括如何利用特定星象预测洋流变化,以及黑曜石与铁合金的冶炼方法。
“这是……“哈桑的手指微微发抖,“郑和船队的核心机密!“
秦媛媛则被医药部分吸引:“这里记载的天花预防法比欧洲先进百年!还有外科手术图解……“她突然停住,指着一段文字,“看这个!'心脉缝合术,传自大秦景僧广智'——景教医生早在十五世纪就掌握了心脏手术?“
迭戈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那些拉丁文段落:“这是《圣经》里没有记载的耶稣言行……景教徒竟然保存了这么多原始福音!“
研究被突如其来的炮声打断。哈桑冲上山坡,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支悬挂西班牙旗帜的舰队——但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艘船。这些战舰更小更快,船首像清一色是握着十字架的圣母。
“圣玛丽亚号!“迭戈认出了领头战舰,“耶稣会的远征船!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舰队靠近时,他们看清了站在船首的那个人——穿着黑色长袍的传教士,胸前挂着羽蛇十字架,赫然是本该留在玛雅海岸的迭戈!
“叛徒!“穆拉德拔出了弯刀。
秦媛媛却按住他的手:“等等。看他的姿势。“
“迭戈“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先指天,再指地,最后双手交叉于胸前。老周曾说过,这是建文旧部的暗号,意为“天地为证,誓死相随“。
“他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迭戈……“哈桑突然醒悟,“是双胞胎!“
舰队在离岸一里处下锚。十二艘小艇放下,每艘载着六名武装人员。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既不是西班牙士兵也不是耶稣会士,而是穿着各式服装的混血儿——有东亚面孔配卷发的,有深色皮肤却长着蓝眼睛的,甚至还有几个明显是玛雅人与黑人的混血。
“迭戈“第一个踏上沙滩。近距离看,他与留在玛雅的那位确实有细微差别——右眉有一道疤,眼神也更加锐利。
“我是埃斯特万·德·拉·克鲁兹。“他的西班牙语带着浓重的墨西哥口音,“迭戈是我弟弟。我们属于'真理守护者',一个传承了五百年的秘密组织。“
他解开黑袍,露出里面的装束——明朝样式的交领上衣,却绣着基督教十字与羽蛇神结合的图案。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别的武器:一把黑曜石匕首,柄端镶嵌着景教铜牌。
“你们手中的青铜筒,“埃斯特万直视哈桑的眼睛,“是七把钥匙之一。郑和船队将最危险的知识分散藏在七地,只有七曜连珠时才能集齐。“
秦媛媛警惕地抱着铜筒:“你们想要它?“
“不,我们要毁掉它。“埃斯特万指向海平线,“真正的威胁不是西班牙人,而是——“
他的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炮击声打断。远处的海面上,三艘巨大的战舰正全速驶来,主桅上飘扬着葡萄牙王旗!更可怕的是,舰首炮已经瞄准了小岛。
“里斯本派来的异端审判所!“埃斯特万脸色大变,“他们跟踪我们!“
哈桑迅速做出决定。他将铜筒交给秦媛媛:“带这个躲到石像群去。我和埃斯特万拖住他们。“
秦媛媛刚要反对,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祭坛上的水晶头骨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摩艾石像的眼睛同时亮起——里面镶嵌的黑曜石竟在反射那束七曜连珠的星光!
埃斯特万跪倒在地,划着十字:“主啊……传说是真的……当七曜连珠之光触及灵魂之眼,沉睡者将苏醒……“
葡萄牙战舰突然调转方向,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推开。海面上升起浓雾,转眼间就将三艘战舰吞噬。雾中传来木头断裂的可怕声响和士兵的惨叫,然后又归于寂静。
当雾气散去,海面上空空如也,仿佛那三艘战舰从未存在过。
阿里基老祭司蹒跚走来,手中捧着一块发光的石头:“石像守护者……他们一直醒着……“
埃斯特万转向哈桑,眼中闪着奇异的光:“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这些知识必须分散隐藏了吗?郑和船队发现的不仅是新大陆,还有……某种超越时代的力量。“
日落时分,他们在最大的摩艾石像下举行了一场特殊仪式。埃斯特万用拉丁文诵念经文,阿里基跳着古老的舞蹈,而秦媛媛则按中医理论在石像特定穴位插上银针。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水晶头骨突然发出清脆的共鸣声,如同遥远的钟声。
哈桑在石像脚下埋下了那卷羊皮纸的抄本,只带走核心内容。埃斯特万则交给秦媛媛一块玉牌:“去找其他六个守护者。当七星再次连珠时……“
远处传来海螺号声。玛雅人的战船出现在海平线上,船首站着老周和库库尔坎祭司。他们带来了好消息——西班牙主力舰队因天花爆发已经撤退,而迭戈成功说服了指挥官停止攻击羽蛇神城。
“因为他在弥撒中展示了这个。“老周举起一个景教十字架,上面缠着条羽蛇,“证明基督与库库尔坎本为一体。“
归航途中,哈桑站在船尾,看着复活节岛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下。那座岛上的石像守护着什么?郑和船队究竟发现了什么需要如此谨慎隐藏?而埃斯特万所说的“超越时代的力量“又是什么?
秦媛媛走到他身边,手中把玩着那根万能的银针:“知道吗?玛雅医者说银针能引导'气'的流动。景教僧侣说它是微型十字架。而在我看来……“
“它只是根针。“哈桑接上她的话,“但能刺破无数谎言。“
七曜星辰在他们头顶闪烁,如同亘古不变的灯塔,指引着所有敢于追寻真相的航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