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轮坠入漩涡中心时,海盗船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乘风的金丝大环刀插在桅杆上,刀身映出十二重幻影——每重幻影都是不同的死法。他狂笑着转动舵盘,船首青铜撞角劈开血色浪涛:“给老子唱起破阵曲!“
海盗们敲响人皮战鼓,鼓点压过幽冥般的海啸声。叶无涯用铁索将苏清寒缚在船舵,自己纵身跃上瞭望台。断玉珏在飓风中震颤,指引他望向漩涡底部的青铜巨门——门环上九头蛇浮雕的第三只眼,正与怀中剑柄共鸣。
“坎离移位,寅申对冲!“苏清寒的银发在狂风中如旗招展,“要破这九幽黄泉阵,需借子午潮汐之力...“
话音未落,十二具青铜棺破浪而出,在船周摆出都天煞阵。棺盖炸裂的瞬间,跃出的不再是尸傀,而是保留生前武学记忆的玄冥长老!首当其冲的老者剑指苍天,竟是武当已故的玉虚真人!
“老牛鼻子!“陆乘风啐出口中血沫,“活着时打不过老子,死了还想...“
玉虚尸傀的太极剑圈已罩住他周身要穴,陆乘风却诡异一笑,金丝大环刀突然解体,七十二枚刀片组成绞肉机般的刀阵。这是天机阁的暴雨梨花手法,混着东瀛忍术的替身术,眨眼间将尸傀削成骨架。
“当家的!“舵手突然嘶吼,“看水下!“
漩涡深处升起座青铜城郭,街巷间游荡着无数半透明怨灵。叶无涯的左臂咒印突然刺痛,那些怨灵的面容——分明是二十年前叶氏灭门案的死者!
“阴阳路...“苏清寒的幻月瞳淌出血泪,“这是用万人魂魄温养的鬼域...“
未时的日晷投影偏移三寸,秦红玉的焚天箭正钉入玄武门匾额。箭尾系着的倭寇头颅仍在滴血,守城将领却露出诡异微笑:“秦将军可知,武越边关此刻已竖起玄冥旗?“
她反手掷出红缨枪,枪尖穿透将领胸膛却无血溅出——这是具精巧的机关人偶!齿轮转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三百具人偶手持诸葛连弩现身城头。
“天机阁的傀儡术...“秦红玉靴跟重踏朱雀纹地砖,“看来诸葛老贼也掺和进来了。“
亲卫突然吹响龙形骨笛,笛声激得人偶阵型大乱。暗巷中闪出个戴斗笠的机关师,手中牵丝线泛着寒光:“秦将军,故人送你的及笄礼可还趁手?“
斗笠掀开的刹那,秦红玉瞳孔骤缩——这竟是三年前战死的副将周淮安!他脖颈处的机关轴承证明,这具躯体早已被天机阁改造。
“淮安...“她指尖抚过枪缨上系着的平安符,“且待我替你解脱。“
周淮安傀儡的牵丝线突然暴起,却不是攻击,而是缠住人偶大军的机括枢纽。在秦红玉惊愕的目光中,他扯出自己胸腔的灵石:“快走...九幽黄泉阵已覆盖...“
自爆的气浪掀飞半条街的屋瓦,秦红玉在废墟中拾到半块潮纹玉珏。夕阳将玉珏投影在断壁上,竟显出皇城地宫的密道图!
暴雨冲刷着青铜城郭,叶无涯在怨灵群中杀出血路。苏清寒的银针组成北斗阵,暂时封住二人阳气:“要破鬼域,需找到阵眼处的往生镜...“
“可是此物?“陆乘风踹开某间当铺的门板。
柜台后悬着的铜镜布满裂痕,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景象——二十年前的叶府正在燃烧,诸葛青阳的白袍在火中纤尘不染,他手中提着的,正是哭泣的幼年叶无涯!
“老匹夫!“叶无涯挥拳砸向铜镜,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镜面突然伸出无数鬼手,苏清寒的狐尾卷住叶无涯腰身急退。陆乘风的刀阵绞碎鬼手,却见碎肢落地化作符纸,上书“替身傀儡“四字。
“他娘的!“海盗王踩住符纸,“这是天机阁最高等的傀儡符,能复刻活人七成修为...“
铜镜在此刻彻底碎裂,镜中诸葛青阳的身影却走入现实。他指尖轻点,整条街的怨灵瞬间凝固:“无涯,你让为师很失望。“
叶无涯的断玉珏突然脱手,化作游龙没入诸葛青阳袖中。苏清寒的幻月瞳映出骇人真相——眼前人并非虚影,而是用三千生魂炼制的身外化身!
“你以为逆转阴阳就能摆脱宿命?“化身轻笑,“从你出生那刻起,就是用来温养赤魇元神的容器。“
陆乘风突然掷出火药弹,硝烟中拉着二人撞破窗棂。他们跌落处竟是间药铺,柜上青丘药典的残页无风自动,拼凑出往生镜的真正用法——以至亲骨血为引,照破前世今生。
叶无涯望向苏清寒,却见她割破掌心按在镜框:“二十年前,我娘用幻月瞳看过这面镜子...“
酉时的钟声响彻幽冥城郭,诸葛青阳化身在药铺外结印。九重雷劫般的威压碾碎门板,却见屋内迸发耀目金芒——往生镜中走出个九尾天狐虚影,其面容与苏清寒别无二致!
“原来如此...“化身暴退三步,“当年的青丘圣女竟将元神封在...“
陆乘风的金丝大环刀已劈到他头顶,刀身却穿过虚影斩碎地面。诸葛青阳的笑声在街巷回荡:“游戏该结束了。“
整座青铜城郭开始崩塌,怨灵汇聚成赤魇魔神的轮廓。叶无涯左臂咒印彻底失控,黑气凝成锁链将他拽向魔神血口。苏清寒的九尾虚影突然实质化,狐尾卷住叶无涯腰身:“以吾族圣血为誓!“
往生镜炸裂的碎片刺入二人心口,血契在此刻真正完成。赤魇魔神突然哀嚎,祂的心口浮现出与叶无涯相同的咒印!
“就是现在!“陆乘风的海盗船破开鬼域穹顶。
叶无涯踏着坠落的青铜砖石跃起,手中剑柄与船首撞角共鸣。当赤魇魔神的利爪触及他咽喉时,海盗船裹挟着万吨海水轰然撞入鬼域!
海面升起血色月轮,幸存的倭寇在礁石上点燃狼烟。他们跪拜的青铜棺突然开启,伸出的却是缠满海藻的枯骨——这些在东海战死的亡魂,正被玄冥教炼制成新的尸潮。
九千岁的仪仗停在临海悬崖,他抚摸着怀中碧眼波斯猫:“小安子,把昨儿个送来的南海鲛人泪,浇在祭坛上。“
随行道士摆出七盏本命灯,灯油竟是用童男心头血炼制。当第七盏灯亮起时,海面浮现出巨型九头蛇图腾——正是玄冥教总坛的位置!
“禀千岁...“小太监突然七窍流血,“幽冥航线那边...“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已被九头蛇虚影吞噬。九千岁轻笑着将猫尸抛入海中,看着鲨群将其撕碎:“好戏,才刚刚开场。“
海盗船甲板结满冰霜,陆乘风灌着烈酒大骂:“他奶奶的!老子船上的藏宝图全泡汤了!“
叶无涯却盯着手中新得的青铜钥匙——这是在撞碎赤魇虚影时,从魔神心口掉落的物件。钥匙柄部刻着失传已久的云篆:非皇族血,启者魂飞魄散。
苏清寒正在为伤员包扎,她的狐耳忽然竖起:“东北方有艘幽灵船...“
众人望去时,都不禁倒吸冷气。那艘破败的安宅船上,数百具尸体正机械重复生前的动作:武当弟子在练剑,青城长老在打坐,甚至还有倭寇在擦拭武士刀。
“这是...“叶无涯摸到船栏上的抓痕,“噬心蛊操纵的尸体,保留着生前修为!“
陆乘风突然夺过钥匙:“老子知道这玩意!这是开启蓬莱仙岛的密钥,十年前被...“
海盗王的絮叨被箭雨打断,幽灵船上的尸体竟然发动攻击!某具倭寇尸傀掷出的苦无上,系着武越秦氏的玄鸟令符。
“他娘的!“陆乘风格开暗器,“这江湖,真他奶奶的疯了!“
子时的更漏滴落皇城地宫,诸葛青阳本尊正在绘制星图。当代表叶无涯的命星偏移三度时,他挥毫蘸取金粉,在“青丘“与“武越“间划出血线。
“报!“黑影跪在丹墀下,“南海鲛人叛变,毁了三个祭坛...“
“无妨。“诸葛青阳弹指焚毁急报,“让玄冥教把俘获的鲛人公主送去蓬莱,就说...故人邀陆乘风共赏鲛绡舞。“
他袖中飞出纸鹤,穿过地宫重重禁制,正落在昏迷的苏清寒枕边。纸鹤展开成信笺,显露的字迹却是叶无涯母亲的笔迹:“吾儿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