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秒未来

王家村的景象比想象的更骇人。

村口的百年老槐树已经枯萎大半，但枝头却诡异地抽出嫩绿新芽；几只母鸡在路边疯狂扑腾，羽毛褪去又重生，周而复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本该拄拐杖的老人正趴在地上咿呀学语，而旁边的摇篮里，婴儿满脸皱纹，发出苍老的咳嗽声。

“时间流速完全乱了...“张灵素快速在电脑上记录数据，“有的区域加速，有的倒流...“

黑雾在村子上空翻滚，雾中那些红色光点确实像极了眼睛，一眨一眨地“注视“着地面的一切。陈玄怀中的零瑟瑟发抖，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

“它在找我们...“零的声音细如蚊呐，“因为爸爸有了真名...“

林霜已经抽出符纸：“先救人再说！王村长家在哪？“

带路的村民早就吓得瘫软在地，指着村子中央一栋较大的砖房。众人刚迈步，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妇女就从巷子里冲出，边跑边喊：“轮回啦！全都轮回啦！“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变白，又由白转黑。

陈玄感到手臂上的黑印纹路开始发烫。零脖颈上的胎记也同步泛红，孩子痛苦地呻吟一声。

“阴阳失衡...“陈玄突然福至心灵，“零，我们得一起施法！“

他将孩子放下，两人背靠背站立。陈玄举起三世镜碎片，零则伸出小手按在他后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陈玄体内的阳性灵力与零的阴性灵力通过接触点循环流转，在两人周围形成黑白两道光芒，如阴阳鱼般旋转。

“太极平衡...“张灵素看得入神，“理论上可以暂时稳定局部时间流...“

随着太极图案成形，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时间紊乱现象明显减轻。那个疯女人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双手；路边的母鸡也不再疯狂换毛，安静下来。

“有效！“林霜欣喜道，“范围能扩大吗？“

陈玄尝试迈步，太极图案随之移动，但范围没有扩大。更糟的是，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小手也开始发抖。

“消耗太大...“孩子虚弱地说，“我撑不了多久...“

黑雾似乎察觉到威胁，突然向中心聚拢，形成一道龙卷风般的漩涡。漩涡中心，那些红眼排列成一个狰狞的面孔，无声地咆哮着。

陈玄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本能地大喊：“趴下！“

几乎同时，一道血红闪电从漩涡劈下，正中众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坑洞。

“你怎么知道...“林霜惊魂未定地问。

陈玄自己也愣住了。那不是普通的预感，而是像提前“看到“了闪电劈下的全过程。他看向零，发现孩子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一点？

“爸爸用了'三秒未来'...“零的声音变得稍微成熟了些，“但会消耗我的时间...“

陈玄如遭雷击。原来预知能力是以零的加速成长为代价！没等他消化这个信息，黑雾中又酝酿起第二道闪电。

这次他清晰地“看“到：三秒后闪电将命中张灵素，而林霜的救援慢了半步...

“林霜！现在往左两步！“陈玄吼道，“张灵素往右扑！“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做。血红闪电劈下的瞬间，林霜恰好将符纸甩到张灵素原来的位置，形成一道冰墙，抵消了大部分伤害。

零的身高又增加了，现在看起来像十岁出头的少年。他苦笑着活动了下变长的手臂：“没关系...爸爸继续...“

陈玄心如刀绞。每次使用预知能力，就等于剥夺零的童年。但不使用，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分头行动！“他咬牙做出决定，“林霜带零去找王村长的女儿，我和张灵素对付黑雾！“

零却摇头：“我们分开...力量会减弱...“说着，他主动握住陈玄的手，眼神坚定，“用吧，我撑得住。“

陈玄看着这个“儿子“早熟的眼神，胸口发闷。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握紧零的手，再次激活阴阳循环。

这次的范围稍大了一些，足够覆盖到王村长家。一行人快速移动，沿途救治那些时间紊乱的村民。每次使用预知能力避开危险，零就长大一些，到村长家门口时，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了。

王村长家房门大开，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冲进去后，众人看到骇人的一幕：村长女儿飘在半空，周身缠绕着黑雾，腹部诡异地隆起，像是怀胎十月。而她本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鬼胎！“林霜倒吸一口冷气。

张灵素快速分析：“不...是时间错位导致的假孕现象...她的身体被加速到了未来某个时间点...“

零突然捂住脖颈，痛苦地跪倒在地：“它来了...真正的观察者...“

黑雾猛地涌入屋内，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是个中年道士的轮廓，面容与陈玄有七分相似，但双眼漆黑如墨，没有眼白。当他“看“向陈玄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张...清微...“陈玄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黑影——第七代天师的阴性面——露出狰狞的笑容。虽然没有声音，但陈玄清晰地“听“到一句话在脑海中响起：

“我们很快会见面，转世的我。“

随即黑影消散，只留下奄奄一息的村长女儿和满屋狼藉。更可怕的是，零的成长速度突然加快，转眼间变成了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与陈玄几乎一模一样！

“它...抽走了我的时间...“零(现在该叫青年了)虚弱地说，“为了...完全降临...“

陈玄扶起他，心如刀绞。短短半小时内，零从孩童成长为青年，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们。

“够了。“他咬牙道，“不能再消耗你的时间了。我们另想办法。“

张灵素正在检查村长女儿的状况：“她需要立刻救治...时间紊乱导致细胞过度分裂...“她看向窗外的黑雾，“但根源在那团雾里的观察者...“

零突然站直身体，眼神变得坚定：“爸爸，我有个办法。“他指向自己的脖颈，黑色胎记已经蔓延到半边脸颊，“用这个...逆转吸收。“

“什么意思？“林霜问。

“观察者在吸收我的时间...但如果你用天师印反向操作...“零看向陈玄手中的碎片，“可以反过来吸收它的能量。“

陈玄立刻反对：“太危险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零平静地说，“我会消失...但观察者也会暂时退散。“

屋内一片死寂。村长女儿的呻吟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不，一定有别的方法...“陈玄声音发颤。刚认的儿子，转眼就要永别？这太残酷了。

零却笑了，那笑容与陈玄如出一辙：“爸爸，我本来就是'被遗忘的一半'。能见到你，已经足够了。“他指向碎片，“而且...这不会是完全的消失。我会成为你的一部分。“

黑雾再次在窗外聚集，红眼睛越来越密集。时间不多了。

陈玄看向张灵素，后者严肃地点头：“理论上可行...阴阳本就是一体两面...“

林霜已经红了眼眶，但还是掏出一张金色符纸：“至少...让我帮你减轻痛苦。“

零感激地接过符纸贴在胸前，然后双手握住陈玄持碎片的右手：“记住，真名的力量不止于此...你还有更多未发掘的...“

说罢，他引导碎片尖端抵住自己的黑色胎记。一阵刺目的光芒爆发，零的身体开始分解为无数光点，被碎片吸入。与此同时，窗外的黑雾发出无声的尖啸，红眼睛一个接一个熄灭。

“不！“陈玄想抽回手，却发现无法动弹。他眼睁睁看着零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时刻，青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然后，光芒散去。零消失了，只剩下碎片在陈玄手中微微发烫。窗外，黑雾已经消散大半，只剩下几缕残烟。村庄里的时间紊乱现象也逐渐恢复正常——老人恢复苍老，婴儿重回稚嫩，疯癫的村民茫然地环顾四周。

王村长的女儿落回床上，隆起的腹部平复如初，呼吸也平稳下来。

“他...说了什么？“林霜轻声问。

陈玄沉默良久，才沙哑地回答：“'下次见面，叫我零'。“

没人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陈玄低头看向碎片，星图已经改变——北斗七星中，代表“摇光“的那颗星变成了黑色，与其他六颗形成鲜明对比。

“他成了星图的一部分...“张灵素若有所悟，“阴阳印的终极形态...“

陈玄将碎片紧贴胸口，感受着其中新增的那份冰凉能量。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痛稍微减轻了些。

突然，碎片变得滚烫，一段画面直接投射到陈玄脑海中：一座古老的道观，匾额上写着“清微观“三个大字。观内空无一人，只有正殿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水晶，里面似乎封存着什么...

画面消失后，碎片上浮现一行新字：

“三日之内，清微观。“

“这是什么地方？“林霜凑过来看，“从来没听说过。“

张灵素快速在电脑上搜索：“没有记录...等等！“她调出一张古地图的扫描件，“这里！龙虎山西侧五十里，现在已经淹没在水库下了！“

陈玄握紧碎片：“那就是下一个目的地。“

“但为什么是三日之内？“林霜不解。

张灵素指向窗外正在散去的最后一丝黑雾：“因为观察者只是暂时退散。它会在三天后恢复力量...而那里...“她指着地图，“可能是它最初降临的地方。“

陈玄想起零消失前的话——“下次见面“。难道黑色水晶里封存的就是...？

他没敢细想，但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无论清微观藏着什么秘密，他们都必须在三天内赶到。为了零，为了所有被时间紊乱伤害的人，也为了...终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轮回。

“收拾东西。“他收起碎片，声音坚定，“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