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抗的开始

福里斯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在怎样浑噩的状态下回到绘图室的。

“鼠人干”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有些大。

他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作品,力求填满自己的脑子,争取在扎格里下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将自己的所见忘掉。

“没有区别…”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都吃过,没有…区别。”

福里斯心下就是一凉,通常情况下,在战锤世界遭遇异变,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以脑子里听到莫名其妙的低语开始的。

那自己这样多半是已经遭了道。

“鬼才知道那一堆'蘑菇'究竟是谁的污染物。”福里斯愤恨地想着,想把自己脑子里的声音驱逐出去。

很可惜,没什么用。

很快,他触碰过那真菌孢块的手指便开始发痒和红肿。

“是纳垢…”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指,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

纳垢——司掌着让生命腐败病变的力量。

关于纳垢的赐福有个经典的套路:先是遭遇难得的饥荒,随后饥饿的人们祈求食物与宽恕,于是地里便又长出了作物。

只是——那些作物,全都变异。

“不对……斯卡文鼠人们明明只信仰大角鼠,那些纳垢产物究竟是谁带进来的?”

福里斯抓破了手指,疼痛让难耐的酥痒被抵消了许多。

“有个真正的叛徒……就在鼠巢里,一个背叛了整个斯卡文鼠人而非单单只是腐牙氏族的家伙。”福里斯咬牙切齿地想着。

好在斯卡文鼠人们本身的卫生状况也就糟糕,一根红肿的手指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但愿扎格里不会在意这个,”福里斯恼怒地把绘图桌锤得咚咚闷响,“哈,他肯定不会在意的。”

——

很快,到了扎格里来视察的时间。

古怪的工程术士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那双因为布满血丝而猩红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更加狠毒。

福里斯用汗涔涔的手指按住图纸,紧张感带来的刺痒在喉间翻涌。

“咔。”扎格里的脚步来到了绘图桌前。

当扎格里裹挟着次元石酸液的刺鼻气味闯入时,他正用左手若无其事地调整着图纸角度。

“进度?”工程术士布满溃疡的尾巴抽打着地面,裹着铁皮的尾尖在石板上留下如刀刻般痕迹。

“术士大人,“福里斯让嗓音带上恰到好处的谄媚颤抖,“您卑微的学徒从设计了后装式次元石铳。“他故意让图纸边角翘起,露出明显的气密性缺陷。

扎格里突然俯身,溃烂的鼻尖几乎贴到图纸。福里斯能清晰看见对方皮毛下蠕动的蛆虫,那些乳白色生物正在啃食工程术士溃烂的手臂。

“有点意思…“利爪突然洞穿图纸,距离福里斯的手指仅差半寸,“看起来很特别,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但福里斯注意到对方的尾巴正不自然地蜷缩——这份刻意的欣赏是伪装的。

当腐臭的吐息喷在脸上时,福里斯突然意识到真相。

那些实验室里的毒烟实验、被刻意展示的“叛徒”处刑、还有纳垢真菌培育场...所有线索突然咬合成恐怖的齿轮。

这个工程术士在同时侍奉两位神明。

“或许...或许可以增加压缩弹簧...“福里斯佯装慌乱地修改图纸,用眼角余光捕捉到扎格里黑色罩袍下的异样隆起——某种真菌孢囊正在他肩胛处脉动。

“明天日出前完成改进。“扎格里甩下浸透脓血的图纸,转身时黑袍翻起的一角,露出了背后腐败的三圈三箭头印记。

当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福里斯抓起骨笔的手不住颤抖。

他低头,发现被扎格里利爪洞穿的破口处,几粒荧绿孢子正在木纹缝隙中生根。

“原来整个氏族都是培养皿...“福里斯用指甲碾碎孢子囊泡,粘稠的汁液竟散发出蜂蜜般的甜香。

这种矛盾的气味令他作呕,就像纳垢信徒腐烂内脏里开出的鲜花。

“不…”福里斯如临大敌。

“必须想想办法,要不然等到纳垢瘟疫大范围爆发,自己肯定也得完蛋。”他跳起来,烦躁不安地在绘图室里走动,心脏砰砰直跳。

福里斯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解决方式。

“鼠人的社会里,告密是行不通的,氏族长说不定早就知道。”

他眼皮经不住抽动两下,因为刚刚的假设如果成立,氏族长显然默许了扎格里的种种作为。

“不会,”福里斯心念一转,又否决了自己的假设,“除了扎格里本鼠,其余的学徒基本上都还没意识到纳垢信仰正在传播这一点。氏族长应该也不会怀疑。”

“那些糊汤虽然浓稠,但依然没有很强的感染力,显然这种真菌被高温烹煮过后会失去活性,算不得太强大的纳垢感染物。”

“如此一来,温水煮鼠人,时间一长,等到数量众多的鼠人都被感染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

福里斯再次仔细地回想扎格里的所作所为:研制炼金药剂,用奴隶鼠做实验,排挤甚至坑害那些有天分的学徒然后把他们暗中“处理”掉。

的确,若是从一个纯外来鼠的角度来看,他的所有行为都符合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鼠人工程术士的行为准则。

而那身上的脓疱,也可以很好地用鼠人本就糟糕的卫生状况做掩盖。

“原来如此!”福里斯右拳砸在自己的左掌上,发出清亮的一声。

甚至连室内的烛焰都赞同他的想法,轻微地闪动了一下。

“既然如此,想要对抗一种混沌信仰,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另一种更容易被接受的信仰来排挤它。”

“那么,计划就要提前了。”

他快步走回到自己的绘图桌旁,之前被戳破的孢子囊处的液体还未完全干涸。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擦干,然后用烛火将擦拭过的纸张烧掉,那废纸燃烧的火焰映衬着福里斯坚定无比的面容。

他抽出几张新的纸,然后折叠,用自己锋利的爪子裁剪成稍小的幅面,再一张张折叠整齐。

随后拿起骨笔,在有些泛黄的纸面上写下一行略显弯扭的大字。

《次元动力与机械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