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发赤瞳病弱少女

关于特蕾莎·德拉蒙德,诺亚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但还是比较熟悉的。

在原著中,这位摄政王女的一生堪称传奇,同时也是一位大反派——虽然不至于是“最终BOSS”,但也算是顶层反派之一了。

她在王都的权力斗争中失利,黯然回到故乡银月城,往后的多年间都没有再公开露面过。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彻底死心,只想归隐田园,平静地度过一生时……

她突然整了波大的。

在所有人都对她、对她的银月城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征兆地召唤出了一位来自远古时代的大恶魔。

人类与恶魔的斗争持续了数百年,原本已经算是比较稳定了,结果那位远古恶魔突然出现,瞬间就将双方维持数百年的平衡打破——无数恶魔被祂从地狱传送至人类世界,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屠戮盛宴。

幸运的是,人类方也不是没有底牌的,最终在付出巨大的牺牲后成功将那位远古恶魔送回了地狱里。

世界没有因此毁灭。

但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哈罗德斯王国摄政王特蕾莎·德拉蒙德,需要为这场完全不必要的战争负责。

她要向那足以填满一整片大海、盖过一整座大陆的尸骸赔罪。

她本人毫无意外地被送上了绞刑台,在世人愤怒的呼声中处以死刑——但这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所有的受难者及其家属都无法原谅特蕾莎·德拉蒙德,哪怕她偿命了也无法弥补她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

愤怒的世人将矛头指向了和特蕾莎·德拉蒙德有关的一切人和物,任何能跟她扯上一点点关系的都要被“连坐”。

首先是她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被质疑“曾协助召唤恶魔”,一个没放过;然后是庄园所在的城镇——即银月城,各路大小官员全部查了个遍,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乃至传闻都足以把人送上绞刑台。

毫不夸张地说,被特蕾莎·德拉蒙德投喂过的路边一条野狗都得被人抓出来踹两脚。

可想而知,此人是何等的邪恶了。

召唤大恶魔意图毁灭世界……她的罪恶等级和罪恶值恐怕都是人类的极限了。

要是能狠狠地惩罚这位摄政王女,能获得多少罪业值诺亚都不敢想。

但在那之前……

诺亚忽然意识到,他和特蕾莎·德拉蒙德的关系不能说很密切,但至少是要比路边一条野狗关联大点的。

他再怎么说也是银月城的首席断罪官。

而回到银月城的摄政王女……就是回来继任城主之位了。

“这样算的话……那个坏女人不就成我顶头上司了?”

诺亚刚要迈出监狱大门的脚步一顿,陷入了沉思。

他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因为前身和特蕾莎·德拉蒙德的上下属关系遭到连坐,那多冤啊?

监狱外的阳光明媚,诺亚却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由刺客和摄政王女一同组成的阴霾之中。

现在随时可能被暗杀,未来随时可能被连坐……

不行,法庭和监狱不能失去君子,就像方便面不能没有调料包。

不能坐以待毙。

诺亚深呼吸一口,大步离开,到街上寻找起了目标。

他又像之前钓鱼执……呸,日行一善一样,坐在了酒馆里扮起了忧郁帅哥——当然,是另一家。

但可惜的是,因为现在时间还早,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蹲了好一会也没见到几个罪恶值偏高的。

最高的一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F-级,罪恶值29;最低的是坐在酒馆进门处第一张桌子上的光膀子光头壮汉,居然只有9点。

更糟糕的是,【首席断罪官】这个名号在银月城还是算比较响亮的,绝大多数人也都见过他这位年轻的男爵,根本不会来招惹他——他的臭名昭著比正面的声誉更加吓人。

没礼貌的外地帮会也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

足足等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合适的目标,诺亚也该明白有些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还是等一等那位即将到来的摄政王女吧,估计从她指甲缝里抠一点罪业值下来都胜过抓捕并审判成千上百个杀人犯。

诺亚如此想着,便回到自家庄园里开始为下午的审判会做准备了——被控诉者再怎么说也是一位贵族,而且还是在王都混的贵族,多少还是有点人脉和能量的,想要公正审判他恐怕会遇到一些阻力。

“家族勋章,誓言本,法典……嗯,这把祖传的大宝剑也带上好了。”

诺亚把一切象征着身份、地位或能够代表王国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打算在被权贵施压时靠着这些东西硬杠到底——不为别的,只为审判的公平公正。

绝对不漏抓任何一件坏事!绝对裁判的公正漂亮!

让蜻蜓队长再次伟大!

嗯,说不定还能顺便收获点罪业值呢。

诺亚把所有有用的东西翻出来,大包小包的也不少了。开个庭弄得像搬家一样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够稳妥——究其原因,还是理查德家族太过没落了。

老理查德在世时家族还有点名望,可等他一咽气,小理查德又不争气,各种贪污、违规的脏活干个没完,把家族多年来积攒的名声都败完了,那些人脉也就跟着没了。

在原身的努力之下,本就算不上大家族的理查德家族直接众叛亲离,现在庄园里除了钱之外什么都不多。

如今的诺亚孤家寡人一个,否则也不会被人暗杀在办公室里都没被发现了。

“重铸君子荣光,吾辈义不容辞啊……”一想到原身干的那些脏事,诺亚就感觉到自己的良心都在隐隐作痛。

而就在他斗志满满准备前往审判会时,庄园的女仆突然小跑过来告诉他有客人到访。

“客人?”诺亚眉头一皱,“审判会前我不见任何人,叫他们回去吧。”

女仆却摇了摇头:“男爵大人,那位客人似乎和您的审判会无关——是一位少女。她声称您是她的故友,说想和您叙叙旧。”

“少女?故友?她长什么样?”

“是一位银发赤瞳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您相仿,相貌十分出众。”

“白毛红瞳……好好好,为了脱罪,都想到美人计这种卑劣的手段了!”

诺亚大为不悦,也不让女仆去拒客了,直接亲自到庄园大门前去。

和女仆说的一样,他看见了一个银发赤瞳的美丽少女。

她的容貌……也恰如女仆所说,漂亮得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十分惊艳的感觉。

少女的银发流淌过肩头时泛起月长石的光泽。她的眼瞳是淬炼过的红宝石色,在垂落的睫毛下随烛火明灭流转,仿佛深红葡萄酒里沉浮的冰晶。

她抬手整理鬓边发带的动作惊飞了铁栅栏上的白鸽——那根镶嵌珍珠的银灰色丝绸发带,正以金线绣着百合与藤蔓交织的古老纹章,每一片花瓣都用掐丝工艺裹着微缩的圣经字母。

半透明的耳尖从银瀑般的发丝间露出,被深紫色立领长袍衬得近乎发光。当她侧身望向庄园内部时,贴身剪裁的墨绿色束腰长裙在腰际收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头上的发带——

当光线折射到特定角度,那些缠绕的藤蔓图形仿佛化作十二门徒手执蜡烛的剪影,在珍珠母贝镶嵌的微雕上投下细碎虹光。

身材、容貌、气质,每一项都耀眼得让人头晕目眩。

但,她也并非完美——恰恰相反,她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

她坐在轮椅上。

她的皮肤非常白皙,但坐在轮椅上的模样让人有些分不出她究竟是天生的雪白肌肤还是虚弱、病态的白。

不过都没什么关系。诺亚并不是那种喜欢以貌取人的人,更不会被表象蒙蔽双眼。他站在大门前,隔着条条竖下的铁栏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发问:

“你是谁?我想我应该没见过您,女士。”

可就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他和对方四目相对,恍惚间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好像真的见过对方。

而眼前的少女也证实了这个事实:“诺亚·理查德,或许你已经将我遗忘,但我仍对你有些印象——在你我都只有七夏大的那年,我们在我们父亲共同参加一场晚会中见过对方。”

“嗯?”诺亚认真回忆起来。

在原身的记忆中……他还真找到了这一段。

虽然年代久远,但原身对这件事的记忆还算比较深——倒是和眼前的少女无关,只是那场晚会是原身第一次参加的晚会,所有印象比较深刻。

眼前的少女和记忆里那个银发赤瞳的小女孩渐渐重叠……两道身影从容貌到身材都有着巨大的差别,但眼神是改不了的。

那种对任何人都非常淡漠的眼神。

就像是天才看俗人的感觉。

“我们还真认识……但我想我们应该算不上‘故交’吧?我甚至连您的名字都不知道,女士。”

诺亚摇摇头,依旧和对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如果您是为下午的审判会而来,还请您回去吧。”

不说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后一句话算是给对方打标签了。

诺亚明显看见少女身后扶着轮椅的女仆露出了恼怒的神情,但被少女轻微的抬手动作制止了言语。

她略微歪头,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表情:“下午有庭审么?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我来见你也只是偶然发现我的邻居曾和我共度过一个下午的时光,特地来看看。”

“邻居?”

“我刚回到银月城,就住在这附近。”

“哦。”诺亚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那行,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好的。”银发少女竟也真的微笑点头,没有半点要纠缠或是商量什么事情的意思。

诺亚也懒得理他,拉着大包小包就要上马车赶往审判会现场。

只是在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顺便握住了一下胸口上的吊坠。

然后看向少女的头顶。

可就是这一眼……他顿时愣住了。

【罪恶等级:???】

【罪恶值:???】

不是……?这女人已经坏到连数值都没法显示了?

诺亚赶忙在内心询问他脖子上的【邪恶吊坠】,所幸这次对方没有当哑巴了:

【无法查看目标罪恶等级和罪恶值时,并非因为目标数值过高,原因在于目标的罪恶等级超出查看权限。】

超出权限?

【累积获得100点罪业值时,可查看E级及以下;累积获得500点罪业时可查看D级及以下;以此类推罪业值要求为1000、3000、5000、20000。】

【需要注意的是,罪恶等级仅代表目标[对世界的影响程度],不代表罪恶值高。如:发明多种魔法以供世人学习的大魔导师拥有极高的罪恶等级,但本身的罪恶值仍取决于他所作所为及意识形态。】

这下诺亚听懂了。

简而言之,罪恶等级高的人不一定更恶,只是他稍微行恶就会对世界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

那么说,眼前的少女也不一定就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罪恶等级超出了自己的查看权限。

想到这,诺亚也就没有再纠结下去了,但也是对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病弱少女多了分印象。

好不容易遇到个F级以上的,他再怎么说也得试一下薅点罪业值下来。

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了。

“有空再见,女士……嗯,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应该问问你的名字,我的新邻居小姐。”

“我叫……塞西蒂娅。”银发少女微笑致意。

诺亚点点头,挥手告别。

少女的轮椅也被女仆推动,往反方向离开。

而诺亚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女仆立刻用一种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她也确实有做到这件事的能力。

她弯下腰,小声问道:

“虽然因为我的愚钝无法猜到您为什么要隐瞒姓名,但这位断罪官对您不敬……需要我为您的城市换一个更听话的断罪官么,摄政王大人?”

她把“换”这个字咬得很重,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但她得到的回答是:

“不必,已经有人想要他的命了。但他倒是和我知道的那个腐朽断罪官有点不同……”

“挺有意思的,先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