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通知书

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最后一丝霞光吞没。胡聪蹲在老槐树虬结的树根上,白发在晚风中纠缠成银亮的蛛网。她摩挲着手中烫金的信封,火漆上的星海学院徽章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这是今早出现在她枕头底下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聪聪!“叶青的喊声裹着药香从灶房飘来。少年提着竹篓穿过晾晒草药的木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沾着新鲜的泥点。当他看清胡聪手中的物件时,竹篓“咣当“砸在地上,晒干的紫参滚进树根缝隙。

胡聪歪头晃了晃信封:“县电视台帮我申请的破格录取,说是百年难遇的...“话音未落,指腹突然传来刺痛。信封边缘裂开细密獠牙,暗紫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蜈蚣,顺着她指尖钻进青色的血管。

“松手!“叶青的暴喝惊飞了树梢的乌鸦。寒光掠过,胡聪只觉腕间一凉,幽蓝短刃已切断她与信纸的连结。飘落的纸张在暮色中舒展,沾染的血迹竟化作蠕动的符文,将“星海学院“四个鎏金大字绞成扭曲的蛇群。

胡聪跌坐在树根上,后颈传来针扎般的窥视感。她仰头望着叶青紧绷的下颌线,少年眼中翻涌的银白纹路比月光更冷冽。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异象——十二岁暴雨夜,叶青跪在这棵老槐树下时,雨水冲刷出的就是这般星河倒悬的光纹。

“噬魂咒。“叶青撕下衣襟裹住她渗血的手指,动作比捣药时更狠厉。胡聪疼得吸气,却发现他右手虎口裂开深可见骨的血口,暗红液体正顺着掌纹滴落在树根上。

老槐树突然发出呻吟般的吱呀声。树皮缝隙渗出粘稠的暗红汁液,与叶青的血混作一处,在泥土里蜿蜒出蛛网状的纹路。胡聪想起昨日领奖时,评委席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袖口的倒五芒星胸针,此刻正在记忆里与信纸上的血咒重叠。

子时的梆子声从村口传来时,叶青正在灶房布阵。朱砂混合着碾碎的琥珀粉,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九宫八卦。月光穿过窗棂照在案头的信纸上,原本殷红的血迹已转为墨色,在纸面凝结成倒悬的五芒星。

“真要烧了?“胡聪用火钳夹起信纸,火苗在青铜烛台上跳跃,“听说星海学院的音乐系...“话音戛然而止。月光触及信纸的刹那,幽蓝火焰腾空而起,火舌中浮现密密麻麻的古篆,像是千万只复眼在虚空睁开。

叶青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十六年来,胡聪第一次在这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看到恐惧:“等处理完这个,我带你去县城读普通高中。我们...我们可以去听演唱会,你不是最爱...“

凄厉的嘶鸣打断了未尽的话语。燃烧的信纸中窜出半透明蛊虫,人脸模样的头部裂开锯齿状的口器。胡聪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怪物嘴角的弧度,竟与老村长讲述山鬼故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冰刃破空的瞬间,胡聪被推到墙角。叶青腕间的绷带寸寸崩裂,露出手臂上狰狞的旧伤。最醒目的一道形似月牙,与地上消散的五芒星某个尖角完美契合。蛊虫在银光中炸成腥臭的黏液,渗入青石板缝隙时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这是妖族的噬心蛊。“叶青用桃木枝拨弄灰烬,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它们能通过血脉追溯三代。你父母恐怕...“他突然噤声,转头望向簌簌作响的老槐树。

胡聪抱膝缩在阴影里。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那年被推进山涧时,叶青背上突然浮现的冰晶纹路;十二岁暴雨夜老槐树下翻涌的泥土中,那截森白的指骨;此刻月光下少年染血的绷带,分明缠着某种古老的封印。

“叶青哥。“她轻轻扯住他染血的袖口,“你手腕上的伤...是不是每次帮我都会添新痕?“

少年僵硬的背影像被雷击中的山竹。灶膛里的柴火爆出火星,映出他睫毛上凝结的霜花。许久,他转身将某物塞进胡聪掌心——是那个褪色的并蒂莲香囊,此刻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戴着它,任何时候别摘。“他的拇指抚过她眼下泪痣,温度比香囊更冷,“等处理完槐树下的东西,我们就离开。“

梆子声敲过三更时,胡聪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香囊贴着心口跳动,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游移,忽然凝成一道佝偻的影子——是夜起如厕的老村长,正拄着拐杖站在槐树下喃喃自语。

“...当年就不该捡回来...白发的孩子要索命...“老人的酒气混在夜风里,“山神发怒...暴雨夜...裹着白布的婴儿...“

胡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翻身下床,却见叶青不知何时立在院中。少年手中冰刃滴落幽蓝的血,老村长正软绵绵地伏在他肩头。月光照亮老人后颈的暗红印记——与信纸上的五芒星分毫不差。

“回屋去。“叶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胡聪倒退着撞上门框,看见老槐树的根系正在月光下蠕动,树根缠绕的泥土中,半截森白的指骨缓缓竖起,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弯曲成邀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