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火初劫

狼骑兵的尸身倒在焦土上,喉管被利刃划开的瞬间,喷出的黑血在沈砚青的青布衫上烙下暗红的掌印。他握着染血的短刀后退两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耳中还回荡着巨狼临死前的哀鸣——那声音不像野兽,倒像是从极寒之地渗出的冰棱碎裂声,冻得人脊梁骨发僵。

“好小子!”校尉刘宇的横刀劈开扑来的狼首,溅起的血沫糊在护目镜上,他却大笑着踹开狼尸,“能在狼爪下活命的新兵蛋子,老子十年没见过了!”话音未落,又有三匹巨狼撞破临时堆砌的木箱阵,狼背上的蛮人挥舞着狼牙棒,将试图封堵缺口的盾兵砸得倒飞出去,胸甲碎裂的声响混着肋骨断裂的脆响,在火场中格外刺耳。

沈砚青踉跄着退到兵器车旁,手中短刀突然被人撞得脱手。抬眼只见一名夏国士兵被狼首咬住左臂,整个人被甩向木柱,铠甲上的铜片崩落如雨。那狼的獠牙足有匕首长,咬住士兵咽喉的瞬间,鲜血喷在沈砚青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猛然回神——这不是游戏,不是电影,是真实的血肉横飞。

“列刺猬阵!”刘宇的令旗在火光中翻飞,八十名长枪兵迅速收拢,枪尖朝外组成密集的枪林。冲在最前的巨狼被扎透胸脯,却凭着蛮劲推着枪杆前行,直到第二排枪兵从斜下方刺中狼腹,脏器混着血沫喷涌而出,才轰然倒地。可后面的狼骑兵竟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狼爪踩过战友的肠子时,骑手们发出含混的呼号,像是在庆祝死亡。

沈砚青摸到车辕上掉落的长戈,木柄上还带着工匠未磨平的毛刺。他见过现代纪录片里的非洲野狗捕猎,却从未想过温血动物的厮杀能如此暴烈——某匹巨狼咬住一名士兵的腰腹,甩头时竟将人撕成两半,肠子拖在地上,士兵的半张脸还朝着沈砚青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弓箭手!射马……射狼眼!”瞭望塔上的什长声嘶力竭,可绑着松脂的火箭大多射在狼甲上的兽皮,只有少数命中狼眼的箭矢能让巨狼失控。一名狼骑兵被射穿右眼,狂性大发下竟驱使巨狼撞向瞭望塔基座,塔身轰然倒塌时,三名弓箭手哭喊着坠入火坑,火焰瞬间吞没了他们的惨叫。

刘宇的横刀已经卷刃,他夺过身边士兵的长枪,刺进某匹巨狼的下颚时,突然瞥见沈砚青正握着长戈发呆,立刻怒吼:“文书!去粮车旁搬滚木!砸断狼腿!”这声吼惊醒了出神的沈砚青,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裤脚已被火燎出焦洞,脚踝上还沾着半块烧熟的人肉——那是刚才被狼撞飞的火头军。

滚木堆在粮草车底,足有百斤重。沈砚青咬着牙拖出一根,刚滚到阵前,就看见三匹巨狼正用狼牙棒砸击盾墙。最前排的盾兵手臂已经骨折,却仍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直到狼棒砸穿盾牌,木刺扎进面门。沈砚青突然想起在沈家做杂役时,曾见过管家打死偷粮的老鼠,也是这样毫无怜悯的力道。

“砸!”他大吼着将滚木推下土坡,粗木带着火星撞上最外侧的巨狼后腿,脆响过后,狼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狼骑兵发出非人的嚎叫,翻身落马时被自家同伴的狼蹄踏成肉泥。这招似乎提醒了其他士兵,更多的滚木和巨石从临时搭建的土台上滚落,砸得巨狼东倒西歪。

然而狼骑兵的数量虽少,却像附骨之疽般难缠。当第五次打退冲锋时,沈砚青才发现己方的伤亡已超过两百人——断肢和内脏铺在焦土上,活着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补位,盾牌不够就用木箱顶替,长枪断了就捡狼牙棒肉搏。某名校尉的亲卫被狼首咬掉半张脸,却仍用断刀插进狼耳,直到咽气前还在撕扯狼的喉管。

“看东边!”陈安突然拽住沈砚青的胳膊,指向远处地平线。漆黑的夜幕中,点点火光正如潮水般涌来——是冷冬大陆的援军?还是宁夏的救兵?沈砚青握紧长戈的手沁出冷汗,却在看清火光中晃动的狼头旗时,心脏猛地坠入冰窟。

刘宇啐掉嘴角的血沫,突然笑了:“龟儿子们,老子等的就是你们扎堆!”他抽出腰间仅剩的三支令箭,朝着不同方向的瞭望台甩去,“告诉弟兄们,把火油全泼到辕门!老子要给这些狼崽子办场篝火晚会!”

沈砚青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后勤部队已将二十车火油埋在栅栏外的浅坑里,表面覆盖着干草和碎木。当第一支火箭落地时,整片空地突然爆燃,火墙窜起两丈高,将冲来的狼骑兵尽数吞没。巨狼的嚎叫与蛮人的咒骂混在一起,在火海中化作焦臭的黑烟。

但胜利的喜悦只维持了片刻。当火墙渐渐熄灭,沈砚青看见火场中央,竟有三匹巨狼驮着浑身是火的骑手冲出火墙,狼皮被烧得滋滋冒油,却仍拖着血步狂奔。最近的一匹离他不过十步,骑手的半边脸已被烧化,却仍举着狼牙棒,朝着他的头颅砸来。

“沈砚青!”陈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老人不知何时捡了张断弓,正用弓弦勒住那狼的脖子。沈砚青本能地将长戈刺出,戈尖从狼眼没入,直透后脑。狼尸倒地时,他才发现陈安的腹部已被狼牙棒砸出个血洞,肠子正顺着指缝往外滑。

“别愣着……”老人扯下腰间的酒囊,往沈砚青手里塞,“老子没看错人……你这小子,骨子里有股子狠劲……”话未说完,便被涌上来的血沫堵住喉咙。沈砚青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是宁夏的援军到了,号角声中,他看见旗帜上绣着的“周”字与“秦”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沈砚青慢慢站起身。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夏”字铭文已被血浸透。原主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闪现:那个在沈家柴房里被兄长打断手指的冬夜,那个跪在母亲坟前发誓要复仇的少年。此刻,他望着远处仍在厮杀的狼骑兵,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复仇的第一步,是先学会在血火中活下去。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硝烟时,战场已化作焦黑的废墟。刘宇拍着沈砚青的肩膀,看着他胸前浸透的血衣:“小子,从今天起,你不是文书了。”校尉递过一枚染血的木牌,上面刻着“丁”字营什长的印记,“后勤缺的不是记账的笔杆子,是敢把刀插进狼喉咙的硬骨头。”

沈砚青接过木牌,指腹擦过上面的刀痕。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陈安临终的眼神,不会忘记巨狼咬碎士兵头骨的声响,更不会忘记当火墙腾起时,那些在火光中扭曲的狼首图腾——那是冷冬大陆的战旗,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

远处,清理战场的士兵正在收集狼骑兵的尸体。沈砚青看见有人割下狼首的獠牙,有人剥下兽皮甲胄,而更多的夏国士兵,则跪在同伴的尸身旁,用染血的手指在焦土上画着简陋的墓碑。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贴着从沈家带出的玉佩——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边缘锋利如刀,正如他此刻逐渐冰冷的心脏。

这一晚,他在篝火旁写下第一封战报。墨汁混着血水,在羊皮纸上晕开斑驳的痕迹。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抬头望向星空,宁夏大陆的夏夜,银河格外璀璨,却照不亮冷冬大陆方向的漫天乌云。那里传来隐约的狼嚎,像是在预告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而沈砚青知道,属于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