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青石村很是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林青更是直接在村里躺平，每日不是熬制一些伤药，就是和红杉研究怎么做饭好吃。
而陈二虎等人，则是在村子里忙碌着制作白盐，然后将白盐分散卖出去。
然而青石村外面的天，却已经变了。
自昭义镇全镇开始征收青苗税后，百姓们几乎苦不堪言。
潞州城内的牙行更是人满为患，根本不愁货源，原本平日里需要至少十五匹绢才能买到的童奴，如今已经降价到只需要五匹。
而五匹的价格，货源还是源源不断，甚至有人两匹绢布也愿意卖。
不光牙行如此，在潞州城外，许多百姓带着自己家里的孩子蹲在路边上，等待着城中某些贵人能够看上自己的孩子，从而卖个好价钱，帮家里渡过难关。
整个潞州城外，宛如人间惨剧。
甚至潞州官衙地牢之中，都已经塞满了不愿缴纳青苗的百姓，这些百姓被狱卒们大刑伺候，奄奄一息。
每日从地牢之中抬出去的尸体少则七八具，多则二三十。
而潞州城外，牙兵们骑着马，跟着青苗判官们在乡野间肆意横行，遇户便持刀而入，凡所见财物皆抢之。
百姓如遇反抗，则持刀劈砍，死活勿论。
一时之间，整个昭义镇民怨四起，百姓不得不卖掉田地房屋以求自保。
但灾年的田地房屋价格极低，一时之间，逃户，流民肆虐，整个昭义镇陷入了恐慌之中。
而此时，潞州城大都督府内。
昭义节度使高湜听着支度使李刚上报的青苗税收情况，却是心中焦虑不已。
“高节使，如今青苗收上来不足三万贯，征收最好的是磁州，其余四州皆不足半数。”
李刚看着高湜禀报道。
高湜听到这个数字后，脸色有些难看，道：
“粮食收上来多少？”
收青苗自然不只收钱，没钱可以用粮食来抵扣，那些牙兵就是去抢粮食的。
而且抢去的粮食折算的价格很低。
“大约有万担，绢麻棉共计五百匹，牛一百二十三头，牲畜无数。”
听到这个数字，高湜的眉头紧锁，这点东西可连自己预期的一半都没有。
但比起往年还是要高上不少。
往年昭义镇的青苗钱一年也就差不多两万贯左右。
三万贯差不多就是一年半的税收了。
但高湜不知道的是，下面的人收上来的青苗钱已近十万贯，只是很多都被下面的人给吞了，报上来的只不过是给他剩下的钱而已。
“百姓现在是什么反应？征收虽然难了点，但你们做事还是要把握好尺度，可别搞得民怨四起，咱们又不是土匪强盗。”
高湜做出一副高洁的神态说道。
李刚听到高湜的话，心中暗自腹诽，谁有你狠啊。
但嘴上却是道：
“这些刁民强硬的很，若是不采取一些手段，怕是连这些钱都征不上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调集牙兵需要得到高湜的点头，自然是瞒不过高湜的。
高湜闻言，道：
“你们注意一点就是，对了，缉私盐也要加大力度了，不然咱们的钱从哪来，看看周围有哪些盐贩，抓一个是一个。”
“是。”
......
两日后。
青石村。
林青正和陈二虎谈论着这段时间昭义镇发生的种种事情。
“现在不少百姓都被逼着卖儿卖女，距离咱们最近的丘头坳，已经有近一半的人当了逃户，林兄弟，要不是有你，只怕咱们青石村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二虎感慨道。
“陈头你可不要这么说，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如今只不过贡献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林青笑着说道。
“这哪是什么绵薄之力，你是没出去看，那叫一个惨...现在外面全是饥民，树皮都快被啃秃了，甚至昨日我还在路边看到两具吃土胀死的...”
陈二虎脸上露出希冀之色。
正当二人说着时，却只见陈大虎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慌的道：
“二弟，林兄弟，不好了！不好了！”
二人看着陈大虎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得道：
“什么不好了？”
陈大虎气喘吁吁的道：
“陈...陈...陈公那边传来消息，说昭义军那边开始大力稽查私盐了！”
此话一出，林青和陈二虎皆是眉头一皱。
没想到昭义军动作这么快，还好前段时间陈大虎和陈巡吏打好了关系。
陈巡吏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有些人脉，而且此人出身于潞州一氏族，族中有人在昭义军中任职。
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这...可有说稽查多久？”
陈二虎皱眉问道。
军队稽查私盐只是阶段性的，常规情况还是以巡盐使为主。
陈大虎闻言，摇了摇头道：
“没有，不过...他说他能联系到几个牙将，如果咱们愿意交铁盔钱的话，可以给咱们联系一下。”
铁盔钱，字面意思是购买铁盔的费用，但实际上却是私盐贩子和牙兵之间私底下的交易，或者说是保护费。
缴纳铁盔钱后，牙将不但不会稽查私盐，反而还会为盐贩们提供武装保护，保护盐贩们的盐不出问题，甚至可以让盐贩们免检通过藩镇哨卡。
而且，即便运气不佳，盐货被人给扣了，牙将们还会出面索回盐货，只不过这个得另外抽成。
但其中风险也很大，如果遇到不讲究的军队，收钱后可能假装遇袭，然后吞并所有的盐货。
这个就得看牙将的信誉了。
之前陈二虎等人只是小盐贩，所以并没有联系牙将这方面的渠道。
一是铁盔钱至少得抽一成到一成半的钱，他们一趟下来本来就没什么利润，这一抽，一趟基本等于白走。
二是他们也联系不上牙将。
如今听到陈大虎的话，林青和陈二虎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林青道：
“能联系上吗？咱们倒是能出这个钱，毕竟咱们的盐没有什么成本，就是丢了也无所谓，只要人安全就行。”
如今的青石村倒是有这个底气，所以在听到能交铁盔钱，林青还是很乐意的。
自己的盐没啥成本，跑一趟就是纯赚，只是利润少了点，但总比不能出货要强。
再加上，如果能交铁盔钱的话，那他就能出昭义镇和大同沙陀那边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