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员外也看了出来。
在场之中,除了这美艳女子,俊俏少年,拄拐老者以外,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不是骗钱就是骗吃骗喝。
“刘为,给他拿十两银子送客。”
刘员外财大气粗,上门打秋风的都送十两,以钱开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结仇。
中年和尚睁眼开口,也有些急了:“贫僧不要银两,即便那猛虎妖贫僧无力抵挡,其麾下的小妖伥鬼,想必也可超度一二。”
猛虎妖厉害道行高,总不能其麾下的伥鬼,也这么难对付吧,他心下如此想到。
见这僧人执意要帮忙,倒也不好强行驱赶,只能任其留下,生死由命。
陆通不再看这和尚,反而对着身旁女子道:“你也走吧。”
女子一愣,没好气道:“为何要赶我走,你是看不起本姑娘么?”
抬手指向茶杯,陆通不答反问:“这茶是明前龙井,茶色澄澈,兰香悠然,入口味道极妙,姑娘怎么一沾唇就蹙眉?”
女子闻言色变。
狐妖畏酸避茶,是以民间百姓若碰上狐妖,多以陈醋,宜母子(柠檬)驱赶。
陆通此言暗暗点明女子身份,望其识趣离去。
之所以有此言,实则心中有虑,担心此狐妖与陆山君一丘之貉,因此赶她走。
“白仙姑,你们二人认识?”刘员外想要打个圆场,都是为自家分忧,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奈何无论是陆通还是这白仙姑,皆不理他。
一个少年一个美人,四目相对,一个碧瞳如火,一个眸光幽深,皆是容貌极佳,即便是剑拔弩张,也有说不出的异态美感。
白仙姑唇角微勾,红唇未动,眉眼弯弯却无笑意。
“我本名白真真,修行玄门正宗已有数百年,拜入泰山娘娘天狐院,被封为此地狐众仙官,已修至八品道行,你呢?”
传音入耳,语气轻柔,却仿佛带刺。
陆通微微一怔。他看穿了对方狐妖的身份,却不知竟是天狐院的狐仙。
白真真狐眼幽深,也看破陆通与王六郎出处。
她的评价是,皆是小神,区区九品。
陆通拱手略表歉意,也传音道:“妖修仙道,需避因果,是以少有主动替人解难,因此误会狐仙,还望勿要怪罪。”
她竟然还是有编制的……陆通瞬间觉得低狐一等,不过弄清狐妖身份也好,省的日后在与虎妖斡旋时,还要担心后背。
白真真撇撇嘴不说话,转过头去。
本来见这少年香火气纯净,容颜俊美,定然也是个有德之神,却没想到如此轻看于狐。
婆婆说的对,出门在外须提防俊美男子。
一蛙一狐各自扭过头去。
在场众人也只看到两人一个面容冰冷,冷声质问,一个挑眉瞪眼,皮笑肉不笑,而后又突然各自岁月静好。
王六郎都忍不住开口:“贤侄,发生何事?”
陆通道:“她是个有品德的,我等不如。”
虽不是向她所述,但白真真此刻听来,不由唇角微扬,心中几分窃喜难藏。
一个小插曲过后,众人便开始商谈,该如何对付那陆山君。
“那妖魔昨日本欲即刻娶亲,我找了个借口言说家中只有独女,婚事自当风光体面,这才推迟了三日,如今妖魔被我诓骗在前院,后天便要强娶小女,还请诸位想想办法。”
刘员外心火攻心,面显焦色,全体现在脸上了。
白真真此刻心境恢复,正色道:“便趁今夜月黑风稀,将虎妖引出镇外,再将其围杀……”
说着,她便道:“在场之中我道行最高,可正面撼动虎妖,你们在旁伺机而动。”
“……便请陆道友去引出虎妖。”
“阿弥陀佛……贫僧都可以。”和尚本来就是打酱油的,自无不可。
王六郎已经在忧虑,该如何引出虎妖,以免百姓遭殃。
他探查有误,以为是九品虎妖,却从伥鬼孟青处知悉,虎妖已有八品道行,一旦在镇中冲杀起来,自保尚可却护不住这诸多百姓。
陆通思索片刻:“此法倒也可行,但若虎妖不受引诱,就在镇中显化妖身,不免殃及池鱼,祸及百姓,至于如何引出虎妖,我心中已有谋划……”
“需要白仙姑支持方可办到。”
狐狸心眼小,但狐仙却不是,方案被否定,白真真并无不悦:“陆道友有何良策?”
“倒也简单,你附身在刘玉娘身上,陪着她出嫁,出了镇,行至日月峰山脚,再将其围杀。”陆通斟酌说道。
他担心狐仙不愿,毕竟此招凶险莫测。
万一陆山君虎眼如炬,洞穿了狐仙附体,突然诘难……狐本畏虎,又是咫尺之间,自是毫无生还机会。
想到此处,陆通又解释道:“我不通附体之能,又一身香火气难掩,那虎妖稍稍靠近,定然会被其识破。”
白真真颔首,沉思片刻,觉得此法可行。但又道:“如此却将刘玉娘置入险境,我护得住自己,却难护她的肉身。”
“啊?”刘员外张大了嘴,忙插嘴说道:“不求能诛杀那厮,只求小女安然无恙。”
“刘员外莫要慌张……”土地公王六郎在一旁劝慰,而后说道:“这个却由老朽来,我可将她藏于地底泥中,留个出气孔,一两个时辰,倒也闷不死她。”
如此谋划众人都觉可行,又敲定诸多细节。
陆通特意嘱咐那僧人莫要乱来,在保住小命的基础上,自由发挥即可。
几人吃了酒宴,留下狐仙白真真在府中,便相约而去。
这便只等虎妖接亲之时。
……
两天跳丸日月,刘府门前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那陆山君虽为虎妖,婚嫁娶亲却也极重礼数,按俗世婚仪备了花轿,请了鼓乐,长长的队伍吹吹打打,便停在了刘府门前。
为首的新郎官一身大红喜袍,头戴乌纱,却是个魁梧英武的汉子,一双眼瞳金黄竖立,不怒而威,颇具威仪。
“岳父大人——”
陆山君上前两步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开口便是一阵风,吹地檐下灯笼微微摇晃。
刘员外强撑笑脸相迎,袖中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贤……贤婿。”
一阵香风吹来,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丫鬟搀出,登了大红花轿。
陆山君鼻翼微动,心中暗暗想到,往后自己这日月峰,便也有幽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