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女儿蒙蛙神所救,他在家中设立蛙神神牌之后,赵云山便觉诸事不顺。
先是到了给矿夫仆丁发月例时,家中莫名遭贼,被盗去大量现银。
那可不是三五十两银子,顺手就能摸走的,而是整整几大箱,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凭空消失,且一丁点痕迹都没留。
人能干出这事儿?
在此处经营矿产,招揽的矿夫之中,除却部分是县衙的刑徒,尚且有大半是周边乡镇的贫民。
即便是刑徒,也需支付银两给县衙。
没等他喘口气儿,山上矿洞却又无故崩塌,埋了好几个矿夫,又散去不少抚恤,安抚好死者家亲,这才未闹到官府,以至于停工。
好在赵云山家底颇厚,从家中附近的几个商铺调来了银钱,这才不至于落得拖欠工钱,为富不仁的骂名。
做完这一切,赵云山并未前去报官,而是径直向家中供奉的蛙神神牌上香祈祷。
他隐隐感觉这事儿,报官无用,与城隍爷脱不了干系。
可香烛贡品虽是未断,却不见蛙神半分灵应,这可把他急坏了。
民不与官斗,更不能与神斗。此地守护神看上他的东西,焉有不让出之理。
但为了家中富贵,他想再坚持坚持。
又凑了一批金银,若是再被窃,那他就当真无以为继,蛙神又不予理睬,那便只得离开此地。
于是今夜。
带着一众家丁亲信,备齐刀斧钩叉,黑狗血童子尿,赵云山亲自守在银房前,怀里还揣着那两页文书箴言。
便想看看究竟是哪位神鬼作怪。
然到了下半夜,坐在太师椅上,晃晃悠悠,晕晕乎乎,却是忽地鼾声骤起,倏然进入梦乡。
左右亲信家丁又哪里敢喊,只得打起精神护在身前,却不知已有魇鬼趁机,进入赵云山梦乡。
说来也怪,这几日赵云山每每入睡,鼾声如雷之时,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却是春色无边,醒来裤裆就湿哒哒的。
“赵郎,你可曾见过茶壶那么大的白面包子?”
“噢~~倒是不曾一观。”
“那你想看吗?”
“我不仅想看,我还爱吃。”
随着妙龄少女一件一件褪去衣衫,茶壶那般大的包子,赵云山见着了,果真惊世骇俗。
一瞬间。
赵云山感觉自己重返十八岁,精力旺盛,仿佛仍是那个连驭数女的少年郎。
正当他面红耳赤,欲望攀升至顶峰,面前的少女脑后忽地伸出一根大木棒,梆噹一下敲了下去。
“啊——”
女子惨叫一声,顷刻化为乌有。
“大娘子别走,我要吃大包子。”赵云山喊了一声,伸手挽留不得。
却见方才女子所立之处,站着一位拄拐老头,眉眼皆笑,慈祥和蔼。
正是土地公王六郎。
“色乃刮骨刀,浊心消志,若非赵员外心性使然,那魇鬼也无法乘机而入。”他徐徐说道。
“你是?”
赵云山回过神来,神色微疑。
王六郎笑道:“你日夜向蛙神祈愿,老朽正是为此而来?”
闻言,赵云山猛地提裤子而起,语气急促:“原来是蛙神派你而来,未请教老先生名讳,还请搭救我赵家。”
“老朽乃灵泽村土地公,受蛙神所托,特来为你解难,你不必惊慌,此间发生一切,我已悉知。”
陆通此前尚且在对付陆山君时,便已感知到赵云山在神牌前的祈愿,然他确实不便前来,因此便将心中谋划告知王六郎。
王六郎身不能至,便入梦显化。
赵云山忙问道:“蛙神大人有何指示,不知赵府发生怪事,何解?”
“神欲取之,无解。”王六郎却道。
“啊!”
赵云山声音发颤,如遭重击:“那赵某该如何是好,就此离去,不与神斗么?”
若当真是其它生意,他便也就这么办了。
赤山县盛产赤铜矿,专造刀兵。
他使了大量金银疏通,兵部官员、工部官员皆收下诸多好处,才盘下赤山县三成矿脉。
举家从郡城金陵搬至赤山县,便也是为此。
他面如死灰,喃喃道:“当真一丝机会都无?”
见此,土地公王六郎对蛙神陆通又觉神异。
岂会有神如此洞悉人心。
自己照搬陆通所言,眼前赵员外的反应,皆被他提前预知。
人只有在绝境时刻,才会不顾一切绝地反扑。
“有!”
王六郎颔首。
顷刻间,赵云山双眼明亮,眼底竟还有一丝疯狂,“需要赵某如何做,请土地公尽管言明。”
“倒也简单。”
王六郎拿出一块银锭,轻声道:“将此银锭放入银房内,待今夜诡事发生时,一切照旧,以免惹神起疑,而后白天便去县衙报官……”
“此处注意,无论知县大人是否受理,一定要将此间事,尽数告知于县衙捕头左千钧。”
“是!”
“谨遵土地公,蛙神指示。”
赵云山跪拜行礼,再抬头,双眼一睁,却又见大包子。
借着洒入院中的月光,见是府上管家手捧着碟子,上面放着两个大包子,满脸谄笑:“老爷,方才您梦中呓语,说爱吃大包子,小人便吩咐厨房蒸了一屉,端来给您尝尝。”
赵云山后知后觉,方知是梦中惊醒。
觉察到手中多了些什么,他拿起一看,却是梦中的那块银锭。
他未曾理会立在台下的管家,此包非彼包,他又不爱吃了。
将上了三把锁的房门打开,抬起木箱,刚刚将手中银子放入其中,便见面前银锭簌簌而起,直冲向屋顶。
而不知何时,屋顶的一块瓦片被掀开,透进一道月光。
而这些银锭凭空而起,便顺着那月光,排着队,连成串的钻了出去。
在夜色下,宛若一条银线,飘荡飞向夜空,与星空同辉,耀眼夺目,颇为壮丽好看。
然而赵云山却不这么认为,因为银子是他的。
“快,快泼黑狗血——”
哗啦一声,满满一盆黑狗血泼在银锭之上,然而将银光闪闪的银锭染黑后,却再无任何作用。
“童子尿!”
又是哗啦一声。
银锭变得脏污腥臊,但仍未停下,依旧飘然于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