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惊醒时,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滴落在玄色锦袍上。青铜兽首灯在帷幔后投下扭曲的影子,沙丘行宫特有的腥咸空气里混着某种铁锈味——是血。“公子!“屏风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蒙毅闪身而入时,腰间玉玦与青铜剑鞘相撞,发出金石之音。这个本该在九原监军的蒙恬胞弟,此刻甲胄上沾满泥浆,左肩三道箭痕将玄色战袍撕成破絮。我按住腰间佩玉,那枚本该完整的蟠龙纹青玉中间裂开细纹——与《史记》记载的“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严丝合缝。喉头发紧:“诏书...可是要本公子自裁?“蒙毅瞳孔骤缩:“公子如何得知?中车府令赵高与丞相李斯秘不发丧,车中鲍鱼已堆了三日!“他扯开里衣,胸口赫然是用朱砂写在绢帛上的密诏残片:“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窗外忽起喧嚣,蒙毅闪电般吹灭烛火。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我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史书上的字句在脑海中翻涌:公元前210年七月丙寅,秦始皇驾崩,赵高篡改遗诏赐死扶苏,大秦帝国倾覆的齿轮开始转动。“八千禁军都换成了赵高的门客。“蒙毅的剑柄抵住门扉,“三日前最后一个信使被射死在沮泽,箭头是少府特制的三棱镞。“我抚过案几上蒙尘的竹简,指尖触到暗格机关时微微一顿。喀嚓轻响,暗格里躺着半块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三川郡守李由半月前送来的密匣,李斯的嫡长子竟暗中倒戈。“取笔墨来。“我扯断玉璜上的丝绦,突然想起《史记》里赵高指鹿为马的典故,“派人去马厩,找匹纯白牝马染成杂色。再让膳房准备二十人份的黍臛,要加双倍饴糖。“蒙毅研磨的手顿了顿,墨条在砚台上划出凌厉的折角。我在绢帛上落下最后一道篆文时,晨光正刺破云层。三十里外,蒙恬的三十万长城军应该已经接到飞奴传书,而赵高此刻大概正在检验那具被鲍鱼腌入味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