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们夫妻,琴瑟和谐

男人的调笑声。

女人的娇嗔声。

还有哗啦啦的水声,朦朦胧胧地传入顾行知的耳朵里,让他本来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

眼皮沉重,浑身的肌肉也仿佛灌入了黏土,就连轻微挪动都十分困难,只能僵硬地坐着。

我这是……

鬼压床了?

空气很冷,屁股下面很硬,他怀疑自己正坐在在寒冬荒原的某座石头上。

但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草药味,还有不远处男女的欢笑声却不支持这个猜测。

这是哪里?

顾行知心头生出一丝不妙,因为他记忆中并没有这种地方。

前世的他就是医生,今生虽然从零开始,却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大夫,得到医门圣手的垂青,马上就要拜入名门,只要通过入门考核,便能成为名宿弟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等紧要关头,可不能出意外了。

等等!

我正在参加入门考核?

顾行知猛地一激灵,他记得参加了入门考核,考核内容好像很刺激,刺激得他直接断了片,即便醒了过来,也只记得很刺激,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具体内容。

得赶紧醒过来了!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身体的失控感顿时弱了些,五感也清晰了不少。

艰难地抬起眼皮,转动了一下脖子,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好像是一个冷库,冷库里整齐摆放着一尊又一尊棺材大小的石台,自己屁股底下的就是最角落的那尊。

场景有些阴森。

如果不是男女缠绵的声音还在。

顾行知甚至会怀疑这个地方是太平间。

还好不是!

他艰难地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愈发觉得诡异了。

只见石室另一个角落围着一圈轻薄的纱帐,纱帐里面放着一尊白玉桶。

桶中应当是盛满了热水,蒸汽缓缓蒸腾,在冰凉的空气中凝出氤氲的雾气,让帐内的场景愈发朦胧不真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道身影在交缠。

随着雾气一起波动的,是肆无忌惮的欢愉声。

里面春宵帐暖。

外面石室森寒。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顾行知:“???”

他看不懂。

但大为震撼。

雾气之中,男子轻轻托着女人的脑袋,一边耕耘一边与她深情对视,喘息粗重而低沉。

“娘子!今天你的眼睛太美了,莫要闭眼,看着为夫,只要你看着为夫,为夫就能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快活!”

“呸!往日我的眼睛就不美了么?”

“也美,但今天更美!”

“死相!”

女子娇嗔了一声,声音忽的低了几度:“外,外面好像有人,你轻点!”

男子却丝毫没有收敛,哈哈大笑道:“这个密室只有你我能进来,哪里来的人?若你觉得为夫勇猛,大可直接讨饶,休要找理由搪塞为夫。”

“可……”

女子还想说什么,却只能疲于应对更猛烈的攻势。

顾行知:“???”

他听出来了。

男子的声音就是自己拜的师父——玄柳医圣薛垚。

女子是不是师娘他不确定,因为他还没见过师娘。

不过是不是师娘已经不重要了!

帐内两人为什么喜欢在这种环境欢愉也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我为什么在这里?

入门考核之后,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莫非我像小电影里一样,拜入师门之后见到师娘,顿时惊为天人情根深种,变成了痴汉潜入师傅师娘的温柔乡偷窥,从而满足自己畸形病态的幻想?

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顾行知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不是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惊动师父的前提下离开。

不然刚拜入师门就被抓包偷窥,后果恐怕会十分严重。

薛垚虽然是医门圣手,性格却是出了名的乖僻,要真被抓包,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他想要悄悄溜走,可双腿跟灌了铅一样,连抬起来都是奢望。

“死腿!快动啊!”

顾行知急了,使出浑身解数,双腿就是动不了,就连胳膊也僵硬麻木地撑着,就跟长在石台上一般。

帐外拼尽全力。

帐内也在拼尽全力。

忽然,好像有人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停尸房就陷入了寂静。

约莫过了十息,有人哗啦啦地从浴桶中跃出,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擦洗声和穿衣声。

薛垚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娘子你还是太柔弱了,过段时间为夫帮你好好补补。”

“哼!”

女子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接着,有人掀开帐帘,缓缓走来。

顾行知:“……”

坏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后背紧紧绷着,木然地看着薛垚一步步走来。

薛垚越走越近,最终停在顾行知面前。

他看着顾行知,苍老阴鸷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之中却毫无意外,好像早就知道顾行知躲在这个角落。

顾行知心脏狂跳,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生出了夺路狂奔的冲动,但僵硬的身体不允许。

冷汗涔涔留下,他根本不敢想薛垚会怎么处置自己。

“嘭!”

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灼热到异常的温度让他浑身不自在,感觉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石室沉寂了片刻,但他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

薛垚脸上忽得绽放出一丝笑容:“你做的不错!”

顾行知:“……”

嗯?

我做的不错?

我做什么了?

他思维有些混乱。

薛垚却并指成剑,出手如电。

顾行知只觉身上几处大穴一阵闷痛酸胀,紧接着全身滞涩的气血都畅通了,人也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忍不住看向薛垚。

薛垚却已经束好了腰带,朝门外走去。

顾行知咽了口唾沫,托着酸沉的身体准备跟上去。

却见薛垚忽然顿住了脚步:“你跟过来做什么?”

“啊?”

顾行知愣了一下:“那我……”

薛垚指着帐帘:“你师娘还在等着你呢!”

顾行知:“???”

不是?

我师娘等我做什么?

薛垚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这是你精进手法的大好时机,不可浪费!结束之后来找我,说说你的心得!”

顾行知:“???”

精进手法?

我精进什么手法?

还分享心得……

这心得能分享么?

他还想问什么,薛垚却已经走远了。

“砰!”

铁门关上了,石室里只剩下顾行知和师娘两个人。

顾行知已经彻底迷了,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断片的那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拜入的到底是玄柳谷,还是牛头庄?

入门考核,考核的是我的道德底线么?

不对!

会不会是我会错意了?

可如果是会错意,那薛垚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顾行知不敢轻举妄动。

可浴桶里的女人也一点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怕是刚才消耗太大,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

他有些扛不住了,背着身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师娘?”

没有回应。

顾行知又问道:“师娘,您收拾好了么?”

依旧没有回音。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石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足以听到呼吸声。

但他只能听到一个呼吸声。

是自己的!

也就是说……

坏了!

他咬了咬牙,僵硬地转过身来:“师娘,得罪了!”

浴桶重新出现在视线当中,里面的热气已经散了,虽仍然隔着帐帘,却已经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了。

里面的女人就那么静静坐着,脑袋歪倒在白皙得不像话的肩膀上,睡得很安静。

可即便睡着了,也应该有呼吸啊!

顾行知不敢拖延,赶紧掀开帐帘,又唤了一句师娘,女人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上风!?

得赶紧救治!

顾行知再也不管那么多了,双手抄向女子腋下,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

入手冰凉,冰凉得有些异常。

然后……

“嘎!”

女子脑袋垂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耷拉在后背上,两颗眼球坠落,咕噜噜地滚在脚边。

好死不死,空洞的眼眶刚好盯着顾行知。

“卧槽!艸啊!”

顾行知打了一个冷颤,一脚将女尸踹倒在地。

力道很大。

缝合尸体的线早已不堪重负,一脚下去,根根绷断。

本就不属于同一具身体的尸块,重新散落一地。

只有那张缝合着不同源头五官的脸,还正对着顾行知。

神情哀怨,好像在埋怨他太过粗鲁。

顾行知脑袋一阵刺痛。

他隐隐回想了起来。

这具尸体,好像是自己缝起来的。

她……就是自己入门考核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