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陆府大殡

金陵府府衙后堂，百里巡风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阴沉如霜。

“启禀总旗，本次参与金陵弥勒教一案的虎豹卫小旗，共三百三十七人，百户四人。”

“最终小旗阵亡二百二十六人，重伤五十二人，其余人几乎个个带伤。百户阵亡两人，重伤两人。”

“总伤亡人数，达到了罕见的八成以上。”

百里巡风将座椅扶手捏的咯咯作响，眼中似乎有火焰正在燃烧。

“接着说。”

“是。如今城中弥勒教教徒，基本上都已经被控制，共逮捕普通教徒六百七十二人，剿灭教徒九百二十八人。”

“但都是普通教众，没有盟主以上的弥勒教高层落网。”

“在被俘的教徒和被蛊惑的人中，基本上都是金陵城内的世家大族，商贾名门成员，还有不少的朝廷命官，以及命官家属。”

“其中，尤其以给反贼提供军需的户部官员最为恶劣，他们的家眷先后在擎天阁中被人控制，紧接着就控制了各自的夫君。”

“两名主管互相配合，这才让弥勒教轻易得到了珍贵的军需武器。”

百里巡风已经知道了大概，话锋一转：“那擎天阁的主事，抓到了没有？”

“大人，那个叫做柳先生的，已经被捕入狱，可是他在酷刑之下，并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能并不知情。”

“不过经过我们调查，如此规模的蛊惑和控制，大概率是源自那次‘以一敌百’的表演。”

百里巡风恍然大悟，果然自己当初的直觉，并没有错。

只可惜，没有顺着当初那条线索查下去，白白错失了良机。

顾不得后悔，他急忙想办法补救：“去查一查，那次擎天阁的表演，幕后的支持者是谁？”

“启禀大人，关于幕后之人，姓柳的已经招了，是福王。”

“福王？”这个名字着实把百里巡风吓了一跳

既然事情涉及到福王，那必须要谨慎对待，是否追查下去，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忽然百里巡风又想起一个细节：“那个以一敌百的鸭子，叫什么来着？”

“隼喙。”

……

与此同时，在城外的陆家坟茔里，一场丧葬仪式正在举行。

陆凡遍身缟素，披麻戴孝，默默站在母亲的新坟前面。

他的精神状态，比起几天前要好了些，起码目光中有了焦点。

“入土！”

陆凡抢上前去，接过母亲王氏的棺木，和其他几人一起用力，将其缓缓放入挖好的坑中。

再默默地捧起一把土，轻轻洒在棺椁上。

“凡儿，你是陆家的子孙，但也是娘的儿子。”

“娘不求你这一生飞黄腾达，只求你平安喜乐。”

那夜母子的长谈，好似就发生在昨日，只是王氏那慈祥的面容，再也看不到了。

“娘……”

“娘……”

陆凡翻来覆去重复着一个字，每重复一次，就洒一次土，等到土坑被填平，他已经喊了几百声“娘”了。

双手指尖，已经被泥土磨到破皮，到最后，嗓子也变得低沉嘶哑。

眼看到陆凡好似走火入魔，陆中庸在家主的示意下，急忙拉起了陆凡。

或许是母亲被杀那日，流了太多的眼泪，此时尽管再悲痛，陆凡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只能用一声声的低吼，宣泄内心中的痛苦。

祭奠过王氏之后，陆凡又来到一旁的外姓墓地中，小丫鬟奉书正长眠于此。

“奉书啊，少爷回来晚了。”

陆凡看着那块小小的墓碑，仿佛又一次看到被捉弄时，那不知所措的小脸，和开心时弯成月牙的笑眼。

“少爷，这么说你以后可以在府中横着走了？”

“少爷，奉书从小无父无母，陆府就是我的家，你和夫人就是我的亲人。”

“少爷，奉书再也不乱花钱了。”

“少爷，我马上就要攒到五十两了，你拿去考进士吧。”

“少爷，你真厉害！”

“……”

陆凡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扎，默默点燃，眼看着那精致的小楼，商行，当铺，一座座的被烧成灰烬。

“奉书，少爷不知道人死了以后，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如果真的有，这一次你可以直接躺平，再也不用攒钱了。”

“想吃桂花糕就买，吃一块扔一块。”

“想买胭脂水粉就买，自己用一盒，送好友一人一盒。”

“这是现成的房产和资财，至少当个小地主应该不成问题。”

“你要是在那边混好了，千万别忘了给少爷托梦，以后在另一个世界，咱也算是有人脉了。”

“……”

“奉书，没了你，今后谁给我通风报信呢？”

把带来的纸扎和纸钱烧完，陆凡又走到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坟前。

孟夫子一生孑然，未曾婚配，也没有子嗣，如今埋骨于此，就连一个亲族都没有。

陆凡恭敬跪下，将厚厚的遗物手稿撕开，一张张送入火盆之中。

“夫子，我先跟您认个错，其实那写雨天的诗，我前后吟诵了两次，可还是不全。”

“您若活着，那骗也就骗了，可是如今您不在了，在您的墓前，我不敢欺瞒。”

“这首诗应该是这样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请风吹过，火势有些失控，陆凡顺手抄过满是豁口的玄铁戒尺，拨弄着纸灰。

“夫子，学生受您教诲多年，知道您一不爱钱，二不爱色，三不爱酒，所以今日并没有带那些东西来，怕您在九泉下骂人。”

“只知道您一好学问，二好诗词，特将您留下的手稿，书籍送去，平时供您解解闷。”

“另外，学生陆凡在此向您恳请，做您的衣钵传人，还望老师准许。”

又一阵清风拂过，眼看就要刮灭了盆中火焰。

陆凡露出了然的微笑：“明白了，您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资格，对吧？”

“那好，请老师斧正。”

陆凡沉吟片刻，吟诵道：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风止，火炽，文气天象落下，半空中似有人在鼓掌喝彩。

陆凡表情一松：“多谢老师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