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汉子也被钱有才叫住,让他们一起跟着自己去老宅一探究竟。
好让人知道不是他钱家风水坏了,以至于子孙不孝,祖宗哀叹。
事先,汉子们自然不愿意参和这种事情。
对此,钱有才先是冷冷一笑,然后一挥手。
七八个凶悍武夫就齐齐前出。
就当众人以为钱有才要仗势欺人时,那几个武夫却同时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朝前一抛。
大把的铜钱混杂着碎银子洒落四方。
钱有才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公子我有的是钱,来不来?”
如此一来,谁还不去?
“来来来!”
“公子我们都来!”
....
就这样,钱有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他家老宅。
管事的一见二公子来了,急忙上前来迎。
却是见钱有才大手一挥道:
“把桌椅都给我搬来大堂前面。在准备好一晚上用的火把灯笼。好酒好肉也给我伺候上。”
“公子这是?”
钱有才回头指了指杜鸢和汉子们说道:
“哼,我要让这牛鼻子死的心服口服。更要让这群糙汉知道,我钱家才没有什么诡谲之事,有的只是一个想钱想到了我钱家头上的牛鼻子!”
管事不明所以,但钱有才是主家,主家发话,他自然照办。
大堂前的院落很快摆满了七八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上都放着提神用的烈酒,和下酒的熟肉。
多为地方做法的鸡鸭之肉,至于小说里常见的牛肉,那是真没有。
毕竟耕牛贵重!
但即使如此,也让汉子们一阵心神大动。
能吃肉,还吃的这么好,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是少之又少。
所以一时之间,酒肉甚欢。
杜鸢没有喝酒,他不喜欢喝酒,因为他觉得酒能乱性。
只是在旁边吃着不知道是什么做法的鸭肉。
味道鲜美又肥而不腻。
可谓是把鸭肉的醇美发挥到了妙处。
一旁的钱有才喝了一口烫好的温酒道:
“牛鼻子,不喝酒壮壮胆?”
杜鸢精神一振道:
“我身有神通,心有正气,何须壮胆?”
钱有才讥讽笑道:
“嚯,我说的是等到一会儿真相大白,准备送你见官时,你可别吓的昏死过去!”
杜鸢连连摆手道:
“天色尚早,莫要大话。”
和武夫们坐在一起的钱有才越发笑道:
“你个牛鼻子可能不知,但我可是知道,朝廷最近对你们这些坑蒙拐骗的家伙,甚为不满啊!”
杜鸢洒脱笑道:
“哦,那可和我无关,毕竟我与旁人不同!”
“哼,等着瞧,牛鼻子!”
“贫道拭目以待,钱公子。”
杜鸢也不怕汉子真的搞错了,因为就算这件事是假的也没关系,毕竟他是实打实的‘真’!
这件事从一开始对于杜鸢而言就是标准的旱涝保收。
是真,皆大欢喜,是假,他继续顶上就是。
只不过是按照情况不同,选择不同的说法罢了。
且杜鸢不觉得汉子说的是假话,因为那种藏满了畏惧的眼神,杜鸢在桥水镇见过。
所以这儿多半是真有事情。
随着明月高悬。
众人都纷纷打起精神看向了屋门洞开的大堂。
只是自从天黑一连二三个时辰都是无事发生。
所以酒兴都散了又来,来了又散好几回的众人,纷纷狐疑的看向了最开始说话的汉子和杜鸢。
而那坐在最前面的钱有才更是冷笑不止的盯着杜鸢二人。
汉子本人也很奇怪,因为这都快五更天(凌晨三点到五点)了,怎么大堂一点动静没有?
看着众人乃至同伴狐疑的眼神,汉子简直汗如雨下。
钱有才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说道:
“糙汉,五更天都快了,怎么还没见你说的那些神神鬼鬼啊?”
看着钱有才身后摩拳擦掌的武夫们,汉子简直快给人跪下了。
他只能对着大堂左看右看,抓耳挠腮。
最后来了一句:
“二公子,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啊!”
“哼,还没撒谎。”
钱有才冷哼一声吓跪了汉子后,不在去看他,只是看向杜鸢道:
“牛鼻子,你呢?”
杜鸢笑道:
“这儿乌泱泱的二十多条壮汉,阳气本来就盛。更何况”
杜鸢的视线又扫向了这灯火通明的堂屋和院落道:
“曾有山中猎户夜归撞见过‘鬼打墙’!兜兜转转,竟是在原地约莫十来丈的地方走了二三个时辰都出不去!”
“幸好,这猎户虽然从没孝敬过山神老爷。但遇到带崽子的禽兽还是会特意放过,没长好的山货也会留着,算是做到了礼敬山野众生。”
“故而山神老爷虽没有亲自搭救,但还是送了一缕清风拂过,吹散了他灵台瘴气。”
“让他记起了自己偏巧还揣着未灭的火折子。待到那团黄豆大的光焰才是飘起,前路竟是浮现身前,直到此刻他才知晓原是鬼怪怕见人间烟火!”
这么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说的汉子们纷纷凑上前去,想要听一听这从没听过的故事。
就连那几个武夫都是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
毕竟他们平日里听的都是说书先生们说了不知道多少回的玩意。
这么新鲜的可是头一回见!
武夫们的表现让钱有才觉得丢了面子。
旋即猛的一拍桌子道:
“还敢胡言,行,我就在顺你一回,你们两个出去封死院门,不能让这牛鼻子摸黑跑了!”
“还有你们,熄灯,灭火!”
主家再度发话,武夫们马上动手。
最开始脖子伸的最长,也因此被点出去的两个武夫更是为了表现而在路过杜鸢身边时,特意亮了亮没有出鞘的腰刀。
看得杜鸢一阵好笑摇头。
等到大门紧闭,所有的灯火都是熄灭。
四周只剩下了皎洁月色照亮人间。
左右看了一圈后,还是没等到幽叹传出的钱有才怒斥道:
“牛鼻子,这下子你可有话要说?”
“唉!”
“嘿,牛鼻子,你还好意思叹气?”
钱有才正要发作,却见身后武夫不停的扯着他的衣袖。
这让他不耐烦的回头道:
“扯我袖口作甚?”
白天还跟熊罴一般悍勇的武夫此刻已经抖成了筛糠子,他喉结剧烈滚动,浑浊的瞳孔死死盯着堂屋深处,络腮胡上还沾着未擦的冷汗:
“公子,是后、后面有东西在叹气......!”
“嗯?!”
钱有才瞬间瞪大了双眼。
回头看向供奉了他家列祖列宗的大堂时,他也听见从空无一人的堂屋中传出了一声:
“唉——!”
愕然片刻之后,钱有才还是强装镇定道:
“点火,举灯!”
武夫们已经哭了出来:
“公子啊,早就试过了,点不燃火了!”
钱有才愕然看向身旁,只见两个武夫死命的打着火石,哪怕火花都打的四溅了,也还是还没能点燃裹着火油理应一着就透的火把!
更在此刻,钱有才只觉后颈窜起无数细针般的麻痒。因为他清晰无比的从堂屋中听见:
“你啊——!”
哐啷一声,钱有才猛然跌倒在地。
在这惊悚无比之时。一盏燃灯从钱有才身后递出,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天地。
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钱有才大喜过望道:
“谁,谁点燃了灯笼?公子我大大有赏!”
杜鸢所言的鬼怪也惧人间烟火,此时此刻真的是根植进了他们的心底,成了最后一丝希望。
当视线顺着灯火向上看去。
钱有才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方才还说着“鬼怪惧火”的年轻道士,此刻正用两指随意勾着灯笼提梁。
似笑非笑,又俯瞰众生一般的对着他说道:
“公子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