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档案馆之行

“与其问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神官,你还不如请教本大人!”

回到江户川神官的公寓后,河童闪现,在沙发上蹦跶,手中舞扇甩得呼呼作响,绿脸上挂着惯有的讥诮神色。

“你嘴里能吐出半句真话,樱花都能在冬天绽放。“

林晃司抱臂倚着门框冷笑,他太了解河童的性格了,任何事情到它的嘴里,都会被无限夸大。

这妖怪向来擅长添油加醋,若是放任它胡扯,怕是要吹嘘“我家主人乃阴阳寮开山鼻祖,弹指之间便能荡平东京都”之类的荒唐话。

林晃司懒得跟河童拌嘴,没想到江户川半透明的魂体忽然从天花板倒吊下来,幽幽插嘴:“至少权助大人从不行欺瞒之事。”

“至少我们阴阳寮的权助不会撒谎骗人。”

此话一出,河童的蹼爪瞬间凝出一根青竹棒,“你这个叛徒还敢提夏目神官?!”

河童追着江户川魂体满屋乱窜。

林晃司也反手一巴掌糊过去,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符纸拍过去,纸片穿透江户川的灵体,将他钉在墙上簌簌作响。

“墙头草倒得快,前不久才背叛了旧主,今日倒是为他说起好话了?”

他太清楚这类人的秉性,欺软怕硬、见风使舵。

如果京都阴阳寮肯提高他的俸禄,说不定他还能化身双面间谍,从两边各拿好处。

……

晨雾未散,京都阴阳寮那古朴破败的总部还凝着露水。

一大早林晃司按部就班,说明来意后,档案馆的负责人立马批了条子,让他进去查资料。

他要查的是父亲林正雄的档案。

刚踏入档案馆的瞬间,林晃司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灵力都被束缚了。

整栋建筑如同深渊巨兽吞噬了他的灵力,就连最简单的移形术都无法施展。

幸好月见宥子提前施加在他身上的幻影咒没有失效,林晃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窗户反光里的自己,倒映的依旧是江户川那张扔进人堆就找不出的平庸面孔。

“之前我从夏目权助那里听说过,月见宥子是阴阳道术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最了解阴阳道术缺陷的人。”

其实这是江户川神官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月见宥子的法术,他很惊讶,没想到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

负责人刚才就已经说过,档案馆存放了上千年以来几乎所有神官的资料,因此设置了极强的防窥灵阵。

据说防窥灵阵是室町时代的一位阴阳头的手笔,那个战乱年代,神官们也加入了不同的阵营,相互攻击背叛。

为了克制投机取巧之辈,那位大人给档案馆施加了“锁链”。

几十年前,京都阴阳寮又强化了灵阵,任何人都无法将档案偷走或者拍照留影,哪怕来者是阴阳头。

确实这里连只言片纸都带不走,林晃司也没想着要偷走什么东西。明治天鳇迁都东京后,京都档案馆也应该一并迁移过去,但是京都这边不乐意,也不配合。

于是,东京阴阳寮干脆自立门户,所以说近百年来阴阳寮的大部分档案都在关东,这里存放的全是上千百年的古老资料。

林晃司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查到父亲的档案,但凡是人走过的地方,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是曾经隶属于阴阳寮的父亲。

……

竹内靖男作为阴阳寮新一代年轻人,自认为从关西的四神云隐学院毕业后可以在阴阳寮大展宏图,振兴京都阴阳寮!

可是一毕业,他就被现实击败了。

京都阴阳寮安排他去管理档案,完全不让他插手驱魔事务。

用夏目权助的话来讲——“驱魔人的活儿,不适合年轻人。太早做这一行的话,灵魂会被恶灵侵蚀。”

竹内靖男不知道夏目权助是真的在为年轻人着想还是怕得罪那些老派人士,反正,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了。

但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做一行,就该爱一行。

工作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把近五百年来的档案理清,而且还主动邀请京都大学的神学研究者们过来参观研讨。

寮里边再三强调,不要搞这种所谓的“学术交流”。作为主办方,他们又要出力又要花钱,这让本就入不敷出的财政更加雪上加霜。

“说是学术会议,实际上这些人就是白吃白拿。就算你把成千上百的档案交给他们,他们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

“靖男君,你要知道,他们就算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学术论文让大家对我们刮目相看,可完全不能变现啊!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名声,而是金钱。”

前辈们的话一直盘旋在竹内靖男的脑海里,作为京都人,前辈们也拿他既脸皮厚又听不懂话的人没办法,所以只能直言直说。

“哎呀,这份档案真是不错,把江户时代所有的神社都记录了下来。要是让那些学者们看到了,说不定还会花重金买档案呢!这些年西方人最喜欢研究神学和城市景观的关系了!”

林晃司正巧走到第一千零八十五栏时,听到有人在说话,他把头探了过去。

“这人在说什么?”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紧接着,江户川在他的识海里蛐蛐道:“竹内靖男,我们寮里脸皮最厚的年轻人。”

“脸皮厚?”

“是啊,”江户川嘲笑道:“他打着夏目权助大人的名义,把京大、阪大的神学教授们哄骗了过来,还擅自邀请他们到档案馆查阅资料,说什么要开一个盛大的学术会议,让所有人重新关注我们京都阴阳寮。”

“不是说普通人看不见结界吗?”

“但如果是寮里的人主动邀请,就可以看见。”

江户川陷入回忆,尴尬地扣紧了脚趾。

“事已至此,夏目权助总不能赶人家走吧?就只能硬着头让我们布置装点,还花了大价钱买茶歇、伴手礼什么的。”

无论国籍,果然人都死要面子。

“把教授们送走后,夏目权助劈头盖脸地痛骂了竹内,禁足两年。”

“……”

林晃司哭笑不得,也难怪不得这些年京都阴阳寮没落了,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喂,闲人不许入内!”竹内靖男留意到林晃司,看清他的脸后,更是没好气,“我还在想是谁有闲心来逛档案馆,原来是你啊,江户川神官。是哪里的风把您给吹来了呢?”

“好久不见,我有公务在身。”林晃司态度亲切,他感觉江户川似乎并不太受待见。

竹内本想激怒林晃司然后继续冷嘲热讽,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心想,江户川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从来不干正事,肯定没安好心!

他语气不善,“您想要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京都人最擅长阴阳怪气,嘴上说是,其实心里在说“是”,

“我在找昭和三十年( 1955)以后的神官档案,准确来说,是私人神社的一位神官。如果竹内桑能够帮上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晃司从来都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装作完全没听见对方的话外之音。

竹内靖男一下子愣住了,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紧接着,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江户川神官可能是想要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再说了,对方请求帮忙,不就证明他竹内靖男在寮里还是有些本领吗?

“好吧,正巧最近在整理 20世纪的档案。有什么线索吗?姓名、出生地、神社的名字叫什么?”

林晃司不假思索道:“埼玉县,林正雄,野川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