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司用膝盖压住神官的脊椎,红绳在他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血肉模糊。
蝇蛇残骸在脚下蠕动,腥臭黏液浸透了那件华丽的狩衣。
“阴阳寮通缉我?”
他冷笑一声,指尖再次燃起来源自浅仓淩的怨火,“那你猜猜,我要是把你炼成尸傀送回阴阳寮。他们会不会跪着求我收手?”
神官瞳孔骤缩,喉间挤出咯咯声。
虽然阴阳寮逐渐腐化、保守派被排挤,却仍然掌握着净罪之刑。若是阴阳寮同僚擅自偷学禁书、堕落为邪道,便会被钉入黄泉井,永世遭受业火焚身。
他当然不乐意看到自己被保守派当做杀鸡儆猴的典范。
林晃司不等他回答,竟将他的式神符纸塞进他嘴里!
“噬主的滋味,好好尝尝。”
符纸入喉的刹那,蝇蛇残尸突然暴起,钻入神官七窍。他的皮肤下凸起无数蠕虫状的血管,惨叫被蝇群堵在喉间。
“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顶楼的血月骤然黯淡,蝇群啃食神官肉体的窸窣声与女鬼的尖啸声相互交织,就像一首地狱交响曲。
蝇群很快吞噬了神官的肉身,林晃司忽然出手在蝇群中抓出了一只身份牌,上边写着“江户川”的名字。紧接着,他把神官的身体推向了接踵而至的尸群。
蝇群和尸群如同黑色潮水那样翻涌,神官的狩衣碎片在腐肉中上下沉浮,像被嚼碎的飞蛾翅膀。
与此同时,他将浅仓淩的怨火引向阵眼。
最邪恶的阵法,就应该用恶灵之力来破坏。
阵眼中央的青铜邪像在怨火中龟裂,蛛卵爆开的黏液尚未落地,便被浅仓淩的虚影吞噬。
“这一切该结束了。”
林晃司单手一挥,将江户川的灵魂收入纳戒,接着把他的残血抹在阵眼,符纹骤然倒流。
所有红绳寸寸断裂,被献祭的女演员亡魂从阵法中挣脱。她们撕咬着龟山社长的血肉,将他的惨叫扯成碎片。
浅仓淩的歌声混着哭嚎响彻夜空:“你们欠的债,该还了!”
月见宥子倚墙而立,指尖慵懒勾动,将最精纯的怨气收入溃烂的月纹之中,月纹伤口竟然贪婪地吮吸着亡魂的悲鸣。
……
月见馆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檀木香气,墙纸上的浮世绘会随着月光变幻。舞姬的眼角在午夜渗出血泪,武士的刀锋则滴落黑水,浸湿了地毯。
“你让我午夜时分赶过去,便是想让我更靠近真相吧?”
林晃司跟随月见宥子回到了月见馆,他可以肯定宥子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我看你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一切。”
宥子脱掉洋装外套时,手掌那儿的月纹裂开一道细缝,几只萤火虫般的幽蓝色光点从中飘出。她漫不经心地挥手驱散,仿佛那溃烂的伤口不过只是被蚊子叮咬后留下的肿包。
她的手上勾着高跟鞋,顺手放在了河童那秃秃的头上。
“无数妖魔潜伏在东京的阴影之下,吞噬着人类的负面情绪。东京已经沦为了恶灵之城,阴阳寮犯不着培养那么多恶鬼,他们大可去捉……”
林晃司说到这里,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禁苦笑。
就算恶灵再多,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阴阳寮的部分神官自然会和资本家们走在一起,亲手制造恶灵,再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里。
“既然你心里有数,就不要再说废话了。”
宥子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沙发里,掌心腐烂的月纹颜色渐暗,又转瞬即逝。
“与其问我,倒不如自己查明白为什么阴阳寮要设计陷害你。”
说完,她用烟杆戳了戳林晃司的腰身,纳戒里浅仓淩的虚影在灯光下出现,她攥紧了手,交叉放在身前。她的脑海中闪过生前被泼啤酒时的舞台,她曾经发誓一定要站在真正的聚光灯下。
哪怕现在她已经死了。
林晃司讨厌这种身体和灵力不受控制的感觉,可宥子的实力实在是超过他太多了。
“中森明菜和松田圣子的演唱会,我还没看过。”
她低头轻笑,泪珠坠落,哪里还有刚才恶鬼噬神的模样。
“你说月见馆能收留连黄泉都不要的孤魂野鬼,这是真的吗?”
林晃司尚未开口,宥子的烟杆已挑起虚空中浅仓淩的下颌。
“留下可以。”
她吐出的烟圈凝成锁链缠住浅仓淩手腕,“但月见馆不养闲人。从今天起,你每天跟着河童去迪斯科舞厅东京朱莉安娜伴舞。”
浅仓淩怔住,忽然笑出了眼泪。她转身望向东方逐渐泛白的天际,笑声无比爽朗。
“好,我唱……这次我要做自己的主角!”
眨眼之间,浅仓淩魂体消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阵法已破,恶灵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MOODYZ公司发行的那盒录像带也不会再让“环界凶杀案”再度上演。
“林晃司。”
月见宥子咬字清晰地吐出了他的名字,“距离你喝下契约符水已经过去了24小时,你已经错过了我放弃你的最后机会。”
她轻笑着,“从现在起,你敢逃跑或者不遵守我的命令,我会杀了你。”
月见宥子的套路一个接着一个,林晃司不知道她嘴里到底哪一句话才是真话。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纳戒还残留着浅仓淩魂体的寒意,裤脚那儿浸满了神官的污血。宥子扔给他一包烟,像是已经预见到他下一秒的举动。
烟雾模糊了林晃司脸庞的轮廓,他盯着月见宥子那溃烂的月纹残痕,忽然失笑。
“故意让我摸到你的弱点,”他忽然开口,“是想要让我安心?还是可怜你?”
宥子听闻此话,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轻轻歪着头。她的烟管戳进林晃司腰窝,灵力如针刺入骨髓。
“错了,我是要让你知道,即便是我月见宥子,也并非是绝对强大的存在。你的命是我的,但是,你在查清真相前,可别死了。”
林晃司抓住烟管,掌心被烫出焦痕。他意识到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弱点都敢暴露,要么是疯子,要么早就算准了他逃不出掌心。
“你不怕我用你的弱点反过来控制你、掀了这月见馆吗?”
宥子的烟杆指向了和屋外被霓虹染色的天空。
“你看那儿的光影多漂亮。可惜每一盏灯下都趴着一只吞噬梦魇的恶灵。阴阳寮不过是最大的那一只。我想你懂得该如何抉择。”
林晃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放出了江户川神官的魂体,搜查了对方所有的回忆。
“呵呵,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从神官的魂体中抓出一枚阴阳寮专属的青铜虎符,虎符上的铭文明明白白地写着——
“诛杀月见馆主人者,赏金三亿日元。”
有一些怨鬼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人,但有的人看起来却像极了怨鬼。即便是遇上欲望强烈的鬼魂,比如江户川神官这样的人,也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厉鬼的化身。
死亡并不是结束,有时候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月见馆的存在,便是安慰那些满怀遗憾的灵魂,让本不应该成为恶鬼的灵魂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然而,月见馆并不为江户川神官这样的人服务。
就在虎符铭文的背面,刻着林晃司的名字。阴阳寮要诛杀的,从来都不止宥子一人。
可诡异的是,林晃司名字的边缘那儿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显然被人后期篡改过,或许真正的悬赏令,早就已经被掉包。
正当林晃司想要收起虎符和江户川神官的灵魂时,江户川的残魂却忽然睁眼,嘶哑着声音道:“小心……月见馆219号房间里,藏着比月见宥子还要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