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浮光跃金。
两条船队渐次抵达小蓬莱。
楼船体型太大,很难在小岛上靠岸,想要稳住还得抛锚,过程繁琐,加之涂镐早先约定,都不得带太多人马。
张多与郑宝便各自带了百余兵士,乘坐艨艟、走轲而来。
在山顶上看到二人如约赴会,涂镐心下大喜。
这郑宝确实不咋聪明,历史线刘晔略施小计,单枪匹马就把他脑袋剁了下来,之后他的部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能复刻刘晔刺杀郑宝的壮举,自时趁乱逃离也未可知也。
嗯,刘晔就是那位跟了曹操的汉室宗亲,曹魏三朝谋主。
“公奕,你带人找机会夺船。”
“劳烦孝章保护好蔡公和几位女眷,我拖住郑宝、张多,自时在北面与你们会合。”
蒋钦、盛宪拱手道:“敬受命。”
蔡邕见涂镐遇事冷静,丝毫不乱,不由得暗暗赞叹起来。
士人多虚伪浮华,平日里确实看不出一个人的性格,只有遇到危难才能见人心。
“少游有几成把握。”
“回蔡师,五成。”
蔡邕皱眉道:“剩下五成呢?”
涂镐扭头看向身后:“那就得看许乾作何决断了。”
蔡邕点了点头,横斜拐杖,反而对弟子行了一礼:“多多保重。”
盛宪带着三个护卫保护着蔡邕及两个女儿、青鸾暗中顺着林间小道蹒跚而行,一路上都没露头。
阿琬回头没望见涂镐,心忧道:“姊姊,阿兄不跟我们一起走嘛?”
“少游兄稍后会来,阿琬别担心。”虽然这么安慰妹妹,但蔡琰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停。
她维持着清清冷冷的面容,只是不想在妹妹面前露出内心的脆弱。
“好啦,走吧,你留在这也无济于事,反倒会给阿兄添乱的。”蔡琰拽着阿琬的手臂,将她强硬的拉了回来。
阿琬回头时,晚风吹过林间,秀发荡漾之下,晶莹剔透的双眸中好似浮现了平日里二人相处的画面。
“我确实很喜欢戏弄阿兄,可我不希望他出事啊。”
“一定别出事啊……”
……
太阳落山时分,天空昏明交界。
郑宝、张多各自从西北、西南两处上岸。
二人走出艨艟时,船上的棹夫正在岸边钉造木桩。
汉代的艨艟体积较小,用不着抛锚,在没有港口的情况下,用绳索栓在岸边就好。
两人各带了两百人,半数守在岸边,半数带到了山顶的亭台中。
远方的船队离得都不远,一旦两家谈判失败,随时会登陆。
等两队兵马到了山顶上时,涂镐早已摆好宴席。
眼见双方都不肯入座。
涂镐笑了笑。
“酒菜是我船上自备的,二位尽管放心。”
“今日,周某前来,非为约战,而为解战。”
“两位大帅斗了一个下午,各有损伤,再斗下去,得利的都是许乾,何必呢?”
张多拱手道:“某倒是愿意给周郎一个面子,就是不知郑兄意下如何?”
郑宝见张多从容就坐,眼神左右飘忽。
张多确实是折了不少船只,迫切的想退出战场,让许乾跟郑宝拉扯。
郑宝却想着直接在这干掉张多,兼并他的部下,回头再灭许乾。
见老头迟迟不动,涂镐语气略带冰冷:“郑公,为何这般谨慎呢。”
“既然都来了干脆坦诚相待,又何必像许乾一般处处算计。”
郑宝冷哼了一声,握紧缳首刀的右手这才松开,随后一个箭步跃到亭中,缓缓坐下。
他盯着酒,不敢喝。
直到瞥见涂镐将酒肉尽数尝过一遍,这才开口道:“涂郎,我要与你换个食案。”
涂镐指着食案道:“可这菜我已吃过。”
“老夫不介意。”郑宝倒是心思深,换了食案,看到张多也开吃过后,这才放心动了筷子。
打了一下午,水贼们也确实累了。
涂镐又吩咐凌操等人为周围的水贼分发酒水干粮。
郑宝一声怒喝:“他们不吃。”
凌操这才缓缓退下。
这老头心眼不少,一心只想着找机会在宴席上干掉张多,带得随从也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一半都穿着皮甲,他本人则穿着铁铠,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货。
张多也没完全放开,虽则表面上大快朵颐,实则余光不时看向涂镐,等着他发号施令。
见众人精神紧绷,涂镐举酒道:“都是熟人了,不必如此拘谨。”
“我族父不日将到扬州,自时还得仰仗二位帮衬。”
“如今这天下啊,四面大乱,大汉已是追亡周之鹿,蹑暴秦之足,寿命无多了,豪杰并起,大者跨连州郡,小者兼并县邑。”
“指不定哪天,一夫奋勇,天下分崩也未可知也。”
郑宝吃了口野菜,道了句:“周公有逐鹿中原之心乎?”
“岂敢岂敢,庐江周氏,世受汉恩,不愿为贼,只求在乱世自保耳。”涂镐举酒敬向二人:“若想自保,就得联合豪杰。我族兄这些年在扬州结交诸位英雄,正是为此。”
“晚辈,敬二位。”
一杯酒下肚,张多叹了一声:“好酒。”
郑宝举着羽殇半天都不肯下嘴。
涂镐饮酒时瞥到了一眼,想来历史线中的郑宝压根就不喝酒,刘晔动手杀他的时候,根本就没灌到,最后被迫强行下手的。
这回涂镐行事还和刘晔不一样。
郑宝对外人提防的很,今夜来此的目的又是杀张多,他倒期待张多这边喝醉了,好方便他出手。
两边的卫士都在亭下,离得不远。
只要郑宝动手够快,大概率张多的卫士根本救援不及。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就是郑公未免防备太深了。”
张多接了句话道:“可能是酒菜不合胃口吧。”
“也是,倒是我准备不周,公德,给郑公换上好酒。”涂镐说话的功夫。
凌操端上了酒坛。
“站住!”郑宝的人搜了一通身,没发现兵器,这才瞪了凌操一眼,放了行。
凌操端着酒坛恭恭敬敬的来到郑宝面前,撕开了酒布,浓香的酒味儿传到了郑宝的鼻腔,还未等凌操完全开坛,郑宝便一只手压在坛上。
“这酒不对……”
“老夫虽然不喜喝酒,但并非不识货,扬州士人喝的酒,大抵有两种,吴郡若下酒,豫章酃渌酒。”
“这味儿是西州来的蒲桃(葡萄)酒……只有关西人会造!”
郑宝一脚踢翻凌操,拔刀指向涂镐:“你到底是谁。”
电光火石间,涂镐掀翻案牍砸向郑宝,转而迈开虎步猛跳,一跃而起。
郑宝匆忙拨开食案,被酒水砸了一脸。
寒芒径至身前!
“有刺客!救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