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被称为“太初历三千五百一十七年”的春天,东洲大陆依旧笼罩在“节气崩坏”后的余波中。在这片大地上,万物生灭不靠天气,而靠“节气”——它是灵魂的轨道,是天地的脉搏,是时间本身的秩序。而那些掌握节气之力的人,被称为“修真者”。
而在这片古老大陆的偏远角落,有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草垄村。它没有进入任何一域宗门的册籍,却依旧每年遵循古礼,于仓庚鸣日举行觉醒仪式。村里人相信,这一日春雷惊蛰,乃灵根萌发之兆,万物复苏,也是凡人与修道的交汇点。
对十六岁的洛惊蛰而言,这既是成人之礼,也是命运的赌注。
天光昏沉,云层低垂得仿佛能压碎人心。远处山脊传来第一声仓庚啼鸣,紧随其后,是低沉滚动的雷音。年年如此,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压抑。
祭台立于村口老槐树下,古碑早已斑驳,碑上浮雕着“立春”、“雨水”与“惊蛰”三字,依旧清晰可辨。那是草垄村仅存的节气铭文,象征着早期修士对天地运转的传承记忆。
洛惊蛰站在碑前,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掌心已沁满湿意。他紧握石柱,压制体内躁动不安的气息。
“惊蛰,你准备好了吗?”
长老洛渊身披青布法袍,神情肃然。他是村中最年长的修士,也是在灾厄中活下来的老者,掌握祭礼。
“准备好了。”惊蛰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不是第一次触摸这块“灵根之石”。从十岁开始,他每年都失败。灵根沉寂如死水,连最卑微的“庚土灵息”也未曾感应。村人说他命薄,老天不肯赐灵。
但今天不同。
从清晨起,他体内便有一种奇异的震颤,像是时间的齿轮开始转动,某种古老的力量在悄然苏醒。
“依旧的程序——双手覆碑,闭眼静心,以气感气。”洛渊点头,退至一旁,低声念诵古咒。
惊蛰抬手,缓缓按上灵根石。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碑身竟轻微震动。下一刻,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轰——!
雷霆炸响,直劈祭台,狂风卷起老槐树枝叶如舞。洛惊蛰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的脊背强烈地弓起,如遭雷殛。村人惊呼退避,而他却仿佛钉死在碑前,动弹不得。
“灵根暴动!?”洛渊惊呼。
石碑忽然绽放幽蓝电光,形成一道道环形符纹,像是激活了某种被遗忘的封印术式。天际一道雷电轰然落下,不偏不倚地击中惊蛰胸口。
那一刻,他看见了奇异的画面。
——漆黑天穹之下,十二节气化作星环飞旋;一条断裂的时间长河在脚下流淌;他在雷光中坠入那条河流,仿佛看见自己正在逆着节气的方向,穿越回某个更早的时代。
“这不是……普通的灵根觉醒……”洛渊的声音发颤,“他激活的,是——时间之根?”
更多长者聚来,但谁也无法靠近。洛惊蛰仿佛被某种规则锁定,全身雷纹盘绕,身躯几近破碎。
“时空能量在回涌……他的灵根……正在打破季节锁。”
惊蛰体内的灵脉猛然扩张,又在雷流中不断崩塌重组。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却仍死死撑着意识不坠。碑上的铭文忽然改变,原本的“惊蛰”竟变作更古老的字符。
他看不懂,但身体却先震颤起来。
就像血脉在某个未知时代,曾记住了这个名字——“伪历。”
雷电最终消散,碑文回归沉寂。而洛惊蛰瘫倒在地,衣袍焦黑,气息微弱。
众人屏息。
“灵根……觉醒了。”一位长老颤声道,“但这不是任何一种五行灵根……他唤醒的,是被封禁的‘惊蛰命格’!”
另一位更年长的长者神情肃穆:“伪惊蛰体……这将引来时间修正局的关注。”
母亲扑上前,泪眼模糊地抱住洛惊蛰。“惊蛰,你坚持住,娘在这……”
但父亲洛乾天却始终站在队伍后方,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靠近。
当灵根暴动那一刻,他的脸色比雷声还要苍白。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洛渊点头,语气低沉:“他必须走。否则,这里会成为第二个被清算的时间节点。”
众长老沉默。
终于,一句决定命运的话落下:
“洛惊蛰,即日起,逐出草垄村。”
洛惊蛰半昏迷中听见了这些。他想挣扎,却再无力气。
当夜幕降临,他背着母亲偷偷塞进他衣襟的一枚惊蛰残符,在父亲低声的叮嘱中,踏出了村口。
他的命运,从这一刻,彻底偏离了常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