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香识毒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苏瑾已经伏案工作了一个时辰。桌上摊开着几本账册,旁边是她用炭笔绘制的表格和计算公式。自从在王府推行新的记账方法后,账目变得清晰明了,连最资深的账房先生都啧啧称奇。

“王妃,该用早膳了。”小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放在桌角。

苏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王爷今日在府中吗?”

“回王妃,王爷一早去了兵部衙门,说午时才回。”小桃一边整理散乱的纸张一边回答,“对了,翠儿姐姐让我告诉您,她查到赵总管昨晚又出府了,这次去了城北的一家药铺。”

苏瑾眉头一皱。药铺?赵德安频繁出入各种店铺,显然不只是为了采买日常用品那么简单。

“知道他去见什么人了吗?”

小桃摇头:“药铺后院有护卫把守,翠儿姐姐没敢靠近。”

苏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从发现赵德安的可疑行为后,她就让翠儿暗中留意他的动向。这位王府总管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用完早膳,苏瑾决定去王府库房看看。作为王妃,她有权查看府中各项物资。或许能从库存变化中发现蛛丝马迹。

库房位于王府西北角,由一队侍卫日夜把守。见到王妃亲临,侍卫们连忙行礼,管事嬷嬷更是殷勤地迎上来。

“王妃想查看什么?老奴这就去取。”

“不必麻烦,我自己看看就好。”苏瑾婉拒了嬷嬷的好意,径直走向存放药材的区域。

王府库房规模惊人,各类物资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苏瑾在药材架前驻足,仔细查看标签和存量。当归、黄芪、人参...都是些常见药材,看不出异常。

“最近有人来取过药材吗?”她问跟在身后的管事嬷嬷。

“回王妃,赵总管三日前取走了一些朱砂和雄黄,说是要驱虫。”

朱砂和雄黄?苏瑾心头一动。这两样东西既可入药,也可用于...炼制丹药,甚至制作毒药。

“可有记录?”

“有的有的。”嬷嬷连忙取来一本册子,“府中取用任何物品都会登记在册。”

苏瑾翻开册子,果然看到赵德安的取用记录。除了朱砂和雄黄,过去一个月他还取走了硝石、硫磺等物。这些材料组合起来,用途就更加可疑了。

离开库房,苏瑾心事重重地往回走。经过萧景煜的书房时,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没人。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或许能在书房找到更多线索。

确认四下无人后,苏瑾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书房内陈设简洁,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上摆着文房四宝和几本摊开的奏折。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

苏瑾小心翼翼地翻看案几上的文件,大多是些军务奏报和朝廷邸报,看不出什么异常。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余光瞥见案几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上着精致的铜锁。

这种锁对现代人来说形同虚设。苏瑾从发间取下一根细簪,轻轻拨弄锁芯,几下之后,锁“咔嗒”一声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个小木盒。苏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凤凰玉簪——与她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支玉簪与她穿越前在故宫修复的那支何其相似,只是更加崭新,凤凰的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玉簪下压着一卷薄绢,苏瑾小心展开,上面写着几行古体字:“七星连珠之夜,异世之女血引,天门开,时空易...”

“你在做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瑾浑身一僵,手中的薄绢飘落在地。

萧景煜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如铁。他大步走来,一把抓住苏瑾的手腕:“本王的书房,也是你能随便翻看的?”

苏瑾手腕生疼,却倔强地没有挣扎:“王爷藏了不少秘密啊。”

萧景煜的目光落在打开的盒子和地上的薄绢上,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这支玉簪和我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苏瑾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还知道,它可能与我的‘失忆’有关。”

萧景煜松开她的手腕,弯腰捡起薄绢,神色复杂:“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那什么是我该插手的?”苏瑾反问,“扮演一个乖巧的王妃,对王府里的可疑迹象视而不见?”

萧景煜将薄绢和玉簪重新锁回抽屉,冷冷地说:“赵德安的事,本王自有分寸。至于你...最好安分守己。”

苏瑾心头一震。原来萧景煜早就知道赵德安有问题!

“那王爷可知道赵德安最近在收集朱砂、雄黄、硝石和硫磺?”她试探着问。

萧景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看来王妃不仅会算账,还会查案。”

“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毙。”苏瑾坦然道,“如果有人想对王府不利,我有权知道。”

萧景煜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转身走向门口:“今晚子时,花园凉亭,不要带丫鬟。”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苏瑾一人站在书房中,心跳如鼓。

子夜时分,苏瑾独自来到花园凉亭。月色如水,凉亭四周挂着轻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亭中,萧景煜已经备好了茶具,正在煮水。

“坐。”他头也不抬地说。

苏瑾在石凳上坐下,看着萧景煜娴熟地温壶、置茶、冲泡。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行云流水,竟有种出人意料的优雅。

“尝尝。”萧景煜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

茶汤清亮,香气扑鼻。苏瑾小心抿了一口,滋味鲜爽回甘。

“好茶。”

萧景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缓缓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每年产量不足一斤,陛下赐的。”

两人沉默地品了一会儿茶,萧景煜忽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瑾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她放下杯子,斟酌着词句:“我说我是苏瑾,但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瑾,你信吗?”

“继续。”萧景煜的目光在月色下格外深邃。

“如果我说,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世界与这里完全不同...你会觉得我疯了吗?”苏瑾试探着问。

出乎她的意料,萧景煜没有嘲笑,反而点了点头:“七星连珠,异世之女。古籍上有记载。”

这次轮到苏瑾惊讶了:“你...你相信穿越这种事?”

“不信。”萧景煜干脆地说,“但眼见为实。你的言行举止、所知所会,都与原来的苏瑾判若两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个极其高明的细作,为了某种目的精心伪装。”萧景煜的目光陡然锐利,“但即便如此,你所掌握的许多知识,连最博学的谋士都不曾听闻。”

苏瑾苦笑:“所以我只能是异世来客?”

萧景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原来的苏瑾为何会落水吗?”

苏瑾摇头。

“因为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萧景煜的声音低沉而冷峻,“关于赵德安,关于...那支玉簪。”

“她是被人推下水的?”苏瑾倒吸一口冷气。

萧景煜微微点头:“本王赶到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救起她的身体,但灵魂...似乎已经换了人。”

月光下,两人的目光交汇,一种奇妙的默契在沉默中滋长。

“所以,”苏瑾轻声问,“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她?”

“从你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萧景煜唇角微扬,“原来的苏瑾看我的眼神充满畏惧,而你...只有警惕和好奇。”

苏瑾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那支玉簪,”她换了个话题,“到底是什么来历?”

萧景煜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该透露多少:“传说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神器,能够连通不同时空。每隔百年,当七星连珠的天象出现时,玉簪便会开启通道。”

“所以我是被它带到这个世界的?”苏瑾抚摸着手腕上的印记,“那我要怎么回去?”

“你想回去?”萧景煜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

苏瑾愣住了。她确实想过回到现代,但此刻被直接问起,心中却涌起一丝莫名的犹豫。

“我...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那里是我的家,但这里...”

萧景煜突然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有人来了。”

苏瑾这才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萧景煜迅速熄灭茶炉,拉着她隐入亭后的假山阴影中。

来人是赵德安。他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然后快步穿过花园,向王府后门方向走去。

“跟上。”萧景煜低声道。

两人借着月色和花木的掩护,尾随赵德安来到后门。只见他轻叩三下门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闪了进来。借着门房灯笼的微光,苏瑾看到那人递给赵德安一个小包袱,赵德安则塞给对方一封信。

交易完成后,斗篷人迅速离去,赵德安也匆匆返回自己的住处。

“不抓他个现行?”苏瑾小声问。

萧景煜摇头:“放长线钓大鱼。回去吧,明日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苏瑾与萧景煜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萧景煜开始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和这个世界的常识,而她则与他分享现代的科学知识和思维方式。

“手腕再抬高一点。”萧景煜站在苏瑾身后,调整她持剑的姿势,“对,就是这样。”

苏瑾按照他的指导挥剑,却因用力过猛差点失去平衡。萧景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抱...抱歉。”苏瑾慌忙站稳,脸颊发烫。

萧景煜松开手,神色如常:“继续练习。敌人可不会给你道歉的机会。”

除了习武,苏瑾还开始研究改良古代的化妆品。她利用现代化学知识,去除了胭脂水粉中的铅汞成分,改用纯植物配方。意外的是,这种改良后的胭脂不仅更安全,色泽也更加鲜艳持久。

“王妃,这胭脂比市面上卖的好多了!”小桃试用后惊叹道,“要是拿出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建议让苏瑾眼前一亮。如果她能建立自己的经济来源,就不必完全依赖王府了。在萧景煜默许下,她开始小规模地制作改良胭脂,通过柳如烟在青楼的渠道悄悄销售。

“王妃真是奇思妙想。”柳如烟第一次试用新胭脂时赞不绝口,“这颜色比金陵进贡的还要好,而且不伤皮肤。”

苏瑾微笑:“柳姑娘喜欢就好。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位隐居的道姑所制。”

柳如烟了然点头:“民女明白。王妃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到王府。”

就这样,苏瑾在古代的第一份“产业”悄然起步。更令她惊喜的是,萧景煜得知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提供了几味珍贵药材作为原料。

一个月后的傍晚,苏瑾正在院中记录胭脂配方的最新改良,萧景煜突然来访,脸色异常凝重。

“王爷?”苏瑾放下笔,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萧景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认得这个吗?”

苏瑾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又倒出一点粉末在掌心观察:“像是某种矿物粉末...混合了草药?”

“御医验过了,是剧毒,名为‘离魂散’。”萧景煜沉声道,“下在茶中无色无味,饮下后三日之内必死,且查不出死因。”

苏瑾手一抖,粉末洒落在地:“从哪里找到的?”

“赵德安的房中。”萧景煜的眼神冰冷,“明日本王要赴兵部议事,他负责准备茶点。”

苏瑾倒吸一口冷气:“他要毒害你?”

“很可能。”萧景煜冷笑,“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

“那明日不要去!”苏瑾脱口而出。

萧景煜摇头:“不去反而打草惊蛇。本王自有准备,只是来告诉你,明日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

苏瑾还想说什么,但萧景煜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傲。

第二天,苏瑾坐立不安地等到午后,终于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骚动。她匆忙赶去,只见几名侍卫抬着萧景煜匆匆进府,他面色惨白,嘴角还有血迹。

“王爷!”苏瑾惊呼。

随行的御医满头大汗:“王爷在兵部突然吐血昏迷,疑似中毒,下官已经施针稳住了心脉,但...”

“但什么?”苏瑾急问。

“但毒性太烈,恐怕...凶多吉少。”

苏瑾脑中轰然作响。萧景煜不是说有准备吗?怎么会这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毒物可有样本?”

御医递上一个小包:“这是在王爷用过的茶杯中发现的残渣。”

苏瑾接过仔细检查。粉末呈淡黄色,有轻微的硫磺味。她忽然想起在现代读过的一篇关于古代毒物的论文,其中提到一种用雄黄、砒霜和几种矿物混合制成的毒药,中毒症状与萧景煜的情况极为相似。

“可有绿豆和甘草?”她突然问。

御医一愣:“有是有,但...”

“立刻取来,磨成粉,用大量清水送服!”苏瑾斩钉截铁地说,“再准备蛋清和牛奶,越多越好!”

御医犹豫地看向管家,管家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王爷,一咬牙:“按王妃说的做!”

当解毒的原料备齐后,苏瑾亲自调配,然后让人扶起萧景煜,一点点灌下去。

“这是什么方子?老朽从未见过。”御医好奇地问。

“绿豆解毒,甘草中和毒性,蛋清和牛奶能在胃中形成保护膜,减缓毒物吸收。”苏瑾简短解释,眼睛始终没离开萧景煜的脸。

一个时辰后,萧景煜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御医把过脉后,惊讶地说:“王爷的脉象确实比刚才强了!王妃真是神医啊!”

苏瑾勉强笑了笑:“继续观察,每半个时辰服一次药,直到毒素排尽。”

夜深人静时,萧景煜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守在床边的苏瑾,他虚弱地笑了笑:“王妃...果然...博学多才...”

苏瑾眼眶一热:“你不是说有准备吗?怎么还中毒了?”

“将计...就计...”萧景煜艰难地说,“赵德安...抓了?”

苏瑾点头:“已经拿下,正在审问。”

“好...”萧景煜闭上眼睛,“明日...陛下...会派人来...”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苏瑾为他掖了掖被角,“我会守着你的。”

萧景煜微微点头,很快又陷入沉睡。苏瑾望着他苍白的脸,心中百感交集。这个骄傲的男人,为了揪出幕后黑手,竟然不惜以身犯险。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人身上。苏瑾轻轻握住萧景煜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古代王爷的安危,已经牵动着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