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自身!他空荡死寂的丹田深处,那早已感应不到的冰壶秋月道基,竟在先祖陈霄汉喷溅而出的精血气息、洛书残片狂暴的推演之力、以及这灭世般孽龙吸力的三重刺激下,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微弱如风中残烛,却精准无比地勾连了他识海深处——那片在青冥江畔强行引动、此刻已破碎沉寂的天运碎片!
一点微不可察的清冷星辉,骤然自陈琢眉心炸亮!
这星辉出现的瞬间,祭坛顶端,陈霄汉掌中那狂躁不安、光芒乱闪的洛书残片,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猛地一滞!残片表面那些疯狂冲突的先天纹路,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微妙的同步!
而就在这同步的刹那——
陈琢身前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涟漪中心,一点深邃的黝黑凭空浮现,迅速扩大、凝实!
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滑腻、中心嵌着一枚搏动暗青鳞片的铁盒,凭空出现在陈琢与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之间。
“钥匙!”陈霄汉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光芒,他双手弗自往前一探向前就要抓住那凭空出现的铁盒。
几乎同时,祭坛中央那幽邃的黑暗核心,仿佛感应到了致命天敌的出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尖啸!
“吼——!!!”
那两点人形的幽冷眼眸瞬间被狂暴的猩红取代。孽龙残存的意志,或者说,是依附于孽龙核心的舒茴的意志,彻底疯狂了。整个黑暗漩涡不再收缩,而是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轰然膨胀、炸开。
无数道粘稠如墨、凝结成实质尖刺的怨毒洪流,撕裂空间,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无差别地轰向祭坛顶端的每一个人!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刚刚显化的铁盒,以及离它最近的陈琢和陈霄汉。
“拦住它!”吴为目眦欲裂,狂吼着拔起插入地面的青铜战戈,不顾一切地朝着几道射向陈霄汉和陈琢的怨毒尖刺劈去!战戈血虹与黑刺碰撞,爆发出刺目的能量乱流,吴为虎口彻底崩裂,鲜血狂喷,魁伟的身躯被狠狠震飞。
另外两名道人亦是拼死催动残存灵力,赤焰与土黄光芒交织成网,试图阻挡。然而,在那孽龙核心爆发的倾世一击面前,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护体灵光瞬间被撕碎,两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轰飞,生死不知。
一道最为凝练、最为怨毒、仿佛凝聚了孽龙与舒茴无尽恨意的漆黑尖刺,如同死神的獠牙,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刺到了陈琢面前!目标直指他眉心那点刚刚点亮、引动铁盒显化的天运星辉。
死亡的冰冷,瞬间冻结了陈琢的思维。
千钧一发!
一只骨节分明、稳定得可怕的手,带着淋漓的鲜血和残存的、炽白如烈阳的洛书灵力,后发先至,猛地挡在了陈琢眉心之前。
噗嗤!
那凝聚了无尽怨毒的漆黑尖刺,狠狠贯入了陈霄汉的手掌。并非穿透,而是如同毒蛇般疯狂地钻入、侵蚀!
“呃——!”陈霄汉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整条手臂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青黑色覆盖,皮肤下血管如同活物般扭曲凸起,迅速蔓延向肩头。
“后世子孙,接钥!以血为引,封天绝地。”陈霄汉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怨毒的尖啸。
他那只被怨毒侵蚀、正迅速枯萎的手臂,猛地将刚刚抓在手中的黝黑铁盒,狠狠塞进了陈琢的怀里。同时,他指尖残留的、混合着自身精血与炽白洛书灵力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流星般点向铁盒中心那枚搏动的暗青鳞片。
陈琢只觉得怀中一沉,那冰冷的铁盒触感真实得刺骨。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意志,混合着陈霄汉精血的气息、洛书残片的浩瀚伟力、以及一丝属于他自身血脉的微弱共鸣,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了他的识海!
“啊——!”陈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并非痛苦,而是灵魂被强行撑开的胀裂感。无数破碎的信息、玄奥的轨迹、属于先祖陈霄汉毕生对阵道与水元之力的感悟,还有那洛书残片本身承载的一丝天地至理,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无需思考,近乎本能,陈琢双手死死抓住怀中那冰冷刺骨的铁盒。他体内的洛书决灵力这一刻如同死灰复燃般重新腾起,一道靛青色光芒顺着他双臂,疯狂涌入铁盒。
嗡——!!!
铁盒中心那枚暗青色的鳞片,在陈琢血脉之力与洛书决灵光的灌注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幽冷怨毒的青黑,而是一种深邃、古老、仿佛蕴含着万水归墟之力的玄奥青光。
青光冲天而起,无视了祭坛顶端狂暴肆虐的怨毒风暴,精准无比地投射向下方那巨大的、此刻正疯狂向内塌陷收缩的阵眼深坑!
青光没入深坑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疯狂塌陷、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猛地一滞。
翻涌喷薄的怨毒洪流凝固在半空。
孽龙核心发出的怨毒尖啸戛然而止。
连那两点猩红狂暴的龙眸,都瞬间凝固,仿佛被那玄奥的青光冻结。
轰隆隆隆!!!
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震动!整个昆山战场,不,是整个青冥江两岸的大地,都在这震动中呻吟、颤抖。
阵眼深坑底部,那被青光投射之处,大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生生撕裂!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的、通体由玄黑色不知名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繁复到极致、流淌着幽蓝水光的古老符文的巨碑,缓缓地、不可阻挡地从地脉深处升起!
镇水碑!自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镇水碑!
这个名号无需任何人宣之于口,便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它是传说,是禁忌,是元界上古先民对抗天灾的终极造物。
巨碑的升起无声无息,却又带着碾碎万物的沉重感。空气被排开,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祭坛顶端残余的怨毒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哀鸣,疯狂地向后蜷缩、退避,却又被那玄奥青光死死钉住,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毒蛇。
陈琢只觉得怀中的铁盒滚烫如烙铁,那枚暗青鳞片疯狂搏动着,与下方升起的镇水碑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他双臂颤抖,几乎握不住那盒子,先祖陈霄汉灌入识海的海量信息、自身洛书决的微弱灵力、以及铁盒本身传递来的浩瀚意志,三重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撞,让他头痛欲裂,七窍中都渗出细细的血线。但他不敢松手,这铁盒,这钥匙,是连接他与这镇世神物的唯一桥梁。
“成了?”陈霄汉心中一喜,望向祭坛中央。
只见祭坛中央,那被玄奥青光钉住、疯狂挣扎的孽龙怨毒核心,仿佛感应到了灭顶之灾的降临。两点猩红狂暴的龙眸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与惊惶!
“吼——!!!”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绝望的龙吟,整个黑暗漩涡不再试图膨胀攻击,而是不顾一切地、如同垂死野兽般向内疯狂坍缩!
它要逃!逃回青冥江底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然而,晚了!
那从地脉深处升起的镇水巨碑,已完全显露出它那镇压万水的无上威仪!玄黑色的碑体高耸入云,仿佛连接了天与地的支柱。流淌的幽蓝符文光芒大盛,如同被点燃的星海,瞬间锁定了那疯狂坍缩的孽龙核心!
陈霄汉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神魂的剧痛与洛书残片的反噬几乎将他撕裂。但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陈琢手中的铁盒与下方升腾的巨碑。
“血祭钥孔!”陈霄汉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合着本命精元的心头精血,如同燃烧的赤色流星,狠狠喷在手中光芒黯淡、裂纹蔓延的洛书残片之上。
嗡——!
洛书残片仿佛回光返照,爆发出最后一道炽烈到刺目的白光!这道白光并非攻敌,而是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桥梁,瞬间跨越空间,连接了陈琢怀中的铁盒!
陈琢只觉得一股源自血脉本源的强烈悸动轰然爆发!怀中的铁盒仿佛变成了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汲取着他体内残存的一切——那点微弱的洛书灵力、先祖灌入的庞杂信息流、甚至是他自身的精血元气!
“噗!”陈琢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尽数洒落在怀中的铁盒之上。
嗡——!
吸收了陈霄汉精血白光与陈琢精血元气的铁盒,那枚暗青鳞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玄奥青光。
整个铁盒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挣脱了陈琢无力的双手,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的归巢之鸟,朝着下方那升腾至祭坛高度的镇水巨碑顶端——一个缓缓浮现、形状与铁盒完全契合的凹槽——疾射而去!
咔哒!
一声轻微却仿佛响彻在天地规则层面的脆响。
铁盒,那承载着未来封镇之钥的黝黑之物,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镇水巨碑顶端那玄奥的凹槽之中。暗青鳞片上的光芒瞬间与碑体流淌的幽蓝符文完美交融!
轰——!!!
真正的天地剧变,此刻才轰然降临!
镇水巨碑通体一震!碑身上所有流淌的幽蓝符文瞬间光芒万丈,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点亮。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的、混合了玄黑、幽蓝与一丝青芒的浩瀚光柱,自碑顶冲天而起,直贯九霄,厚重铅沉的云层被瞬间洞穿、撕裂,露出其后深邃无垠的星空。
光柱并非静止,它在贯入苍穹的瞬间,便化作一个覆盖了整个昆山战场、乃至目力所及青冥江流域的庞大无比的光罩,光罩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明灭,散发出镇压万水、封绝天地的无上威严。
光罩落下的瞬间,那疯狂坍缩、试图遁入江底的孽龙怨毒核心,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天堑壁垒!
“不——!!!”一声混合了孽龙暴戾与舒茴怨毒的绝望尖啸戛然而止。
那粘稠如墨的黑暗核心,连同周围所有被青光钉住的怨毒黑气,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在镇水碑光罩那净化一切、碾碎万邪的光芒中,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湮灭。
翻涌的黑暗漩涡停止了旋转,膨胀的龙首轮廓如同沙堡般崩塌、溃散。那两点猩红的龙眸,在极致的不甘与怨毒中,死死“盯”着祭坛顶端、被光柱余波笼罩的陈琢,最终彻底黯淡、消散于无形。
陈琢瘫倒在冰冷的祭坛岩石上,浑身浴血,气若游丝。他感觉身体里的一切都被抽空了,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视野模糊,耳边是尖锐的嗡鸣。他勉强转动眼珠,看向先祖陈霄汉的方向。
陈霄汉同样倚靠着半截断裂的石柱,气息微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隔着弥漫的神光与尚未散尽的能量余波,穿透了三百年的时空迷雾,牢牢地、复杂无比地落在了陈琢身上。
他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一道神念悄然在陈琢脑海中响起:“后世子孙,此间因果,牵涉万古......你携钥归来,是机缘,亦是枷锁。”
陈琢的意识在剧痛与虚脱的深渊边缘沉浮,先祖的神念如同灯塔,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清明。他艰难地蠕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残存的意志,在识海中回应那血脉相连的呼唤:“先祖......后世......昆山......八真......”
“八真......镇水之囚......香火为枷......”陈霄汉的神念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洛书推演,吾已见后世一角。那铁盒,那孽龙残魂所化之钥,便是后世祸乱之根!吾等今日所为,非是终结,实乃......肇始!”
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强行催动洛书残片引导镇水碑,又承受孽龙核心最后的反噬与推演反冲,他的本源已近枯竭,神魂更是布满裂痕。
“此碑,乃上古遗物,借孽龙残躯与吾等精血为基重铸,其力......其意......已非纯粹。”陈霄汉的目光转向那巍峨耸立、符文流转的镇水巨碑,碑顶那嵌入的铁盒正缓缓沉降,与碑体融为一体,只留下暗青鳞片在幽蓝符文中若隐若现。
“孽龙虽被镇封,其怨戾不灭,分魂八道,禁锢于碑......以香火为食,以愿力为链......这便是后世所谓八真河伯之真相!然香火驳杂,人心有私......天长日久,怨毒滋长,神非神,囚愈囚。其终成附骨之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