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19日 19:45长江大桥底
夕阳将长江染成铜锈色,高武阳的观气术穿透浑浊的江水,看见桥基下十二道青铜光芒如锁链般交织。
高武阳踩着布满青苔的礁石前行,裤脚被江水打湿,贴着小腿传来刺骨的凉意。
他抬手抚过胸前口袋,那里装着父亲遗留的工牌,塑料封皮内侧的指纹膜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卷起毛边。
默念《水经注》的唇齿间溢出白雾,观气术在眼底凝成金色咒印。
刹那间,浑浊江水化作透明琉璃——桥基深处,十二道青铜光芒如远古锁链盘根错节。
鞋山岛方位的光束中央,竟旋转着一枚与工牌指纹完全重合的金色轮盘,轮盘边缘刻着微小的九江十景浮雕,在水流中明明灭灭。
“武阳!“上官婉兮的惊呼刺破暮色。她月白色旗袍下摆沾满江泥,翡翠耳坠剧烈震颤,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焦尾琴悬浮在胸前自动弹奏《水龙吟》,琴弦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琴身投影出大桥钢结构的三维模型,红色警报在桥基三百米深处疯狂闪烁。
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港务局雷达显示,地下存在中空结构,金属反应强度超过已知所有古迹!那些金人...可能真的在这里!”
高武阳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新月般的痕迹渗出鲜血。
咬破指尖的瞬间,鲜血如墨滴入宣纸,十二道光芒骤然膨胀为光柱,穿透江面直达云层。
秦始皇十二金人的虚影破水而出,金人表面覆盖着千年铜锈,足踝缠绕的九江十景浮雕上,石钟山的铜钟纹路随呼吸明灭,鄱阳湖的波纹仿佛在流动。
而鞋山岛金人胸口的生辰八字,正与他右腕内侧的胎记严丝合缝,如同量身定制的锁孔与钥匙。
最年长的金人突然屈膝,手掌按在江面形成涟漪,涟漪中浮现父亲二十年前的影像——青年高洪生穿着靛蓝短打,发丝被江风吹得凌乱。
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正将“巨灵”碎片嵌入金人心脏,碎片接触的瞬间,金人体内泛起金色脉络,如同活物般跳动。
“作兴天开!”上官婉兮的茶针“雀舌“刺入水面,银制茶针爆发出刺目金光,顶端的舍利子滴下金色液体,融入漩涡。
三百片庐山云雾茶叶在漩涡中排列成古篆,每个笔画都流淌着长江水的波光,笔画交汇处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悬浮在空中如同一幅立体书法。
金人虚影同时转动头颅,空洞眼眶中投射出陈友谅战船的全息影像:甲板上的青铜鼎突然裂开,溢出的黑雾凝聚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每张人脸都在无声尖叫,发出指甲刮擦金属般的尖笑,声波在江面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破水声如闷雷滚过江面,震得礁石上的苔藓簌簌掉落。
蛊媚娘率领的商会成员从江底跃出,六名壮汉身着浸油青衫,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修水哨子咬在口中,哨口缠绕的红绳上串着人牙般的骨饰,每颗骨饰上都刻着细小的蛊虫纹路。
蛊媚娘的苗绣旗袍湿淋淋贴在身上,勾勒出扭曲的轮廓,耳后银制茶针换成了三寸长的金蚕蛊壳,蛊壳表面布满气孔,缝隙中蠕动着荧光绿的虫足,偶尔探出细小的毒刺。
“高记者,别来无恙?”她舔了舔嘴角的水渍,靛蓝色指甲油划过一名幽灵弓箭手的咽喉,伤口处溢出黑色液体,“你父亲没告诉你,十二金人镇压的不只是水魃?它们镇压的,是整个九黎部族的怨气!”
哨音骤起,如万千铁钉刮擦玻璃,高武阳只觉耳膜剧痛,鼻腔涌出鲜血。
眼前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蚕蛊,每只蛊虫背上都刻着“九黎”铭文,翅膀振动时洒下荧光粉,触碰到江水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急忙吟诵《水经注》,观气术在身前凝成金色屏障,却见幽灵弓箭手的箭矢穿透屏障——箭头裹着鄱阳湖水草。
草茎间缠绕着发黑的human hair,箭头尖端泛着蓝紫色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银鳞!护主!”
彭泽鲫化作金龙的瞬间,鳞片上的星斑亮起北斗阵型,龙身周围环绕着细小的水流漩涡。
龙爪紧握着的星子金星砚突然发烫,砚台表面浮出父亲的指纹,指纹化作水流注入龙息。
金色巨龙张口喷出夹杂星屑的水柱,却在触及蛊雾的瞬间凝结成冰,碎成万千冰晶坠落江面,冰晶在接触江水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曲哀歌。
高武阳将钢笔插入桥基裂缝,笔尖爆发出青铜色火焰,火焰中夹杂着细小的金色符文。
镇九州封印阵如蛛网蔓延,暗红色纹路中夹杂着父亲的血渍,每道符文都与金人胸口的铭文遥相呼应,符文经过之处,桥基表面的混凝土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古篆的青铜板。
上官婉兮的焦尾琴奏响《十面埋伏》,琴弦崩断三根,断弦如利剑般射入蛊雾,琴音化作实质的楚军铁骑,在江面践踏出层层水浪,浪尖上凝结着金色的马头虚影。
“高洪生当年骗了所有人!”蛊媚娘甩出十二枚“巨灵“碎片,碎片在空中拼成旋转的九黎图腾,图腾中心是一只展翅的玄鸟。
“他根本不是金人铸造师,而是水魃的血亲!你们高家的血,天生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你以为那支钢笔是普通文具?那是用十二金人残片铸造的钥匙!”
当碎片刺入江面的瞬间,长江水沸腾着化作血红色,蒸汽中浮现出无数青铜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巨大的齿轮,齿轮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十二金人虚影开始融合,形成一座底部刻满九江十景的青铜祭坛,祭坛每上升一尺,江面便下降一寸,露出河床底部的青铜铭文。
高武阳的右臂传来万蚁噬咬般的剧痛,鳞片从皮肤下破土而出,每片鳞片上都刻着“镇九州”古篆,与祭坛中央的纹路共鸣出嗡嗡震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看清楚了,这才是你父亲的真面目!”蛊媚娘抛出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七年前的血月之夜——父亲高洪生跪在鞋山岛祭坛,浑身缠满锁链,锁链上刻着九黎咒文,面前的水魃面容竟与高武阳如出一辙,只是眼神更加暴戾。
父亲手中的“巨灵”碎片刺入自己心脏,血光中升起镇九州封印阵,将水魃重新压入金人胸膛,父亲倒下前,目光看向镜头方向,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佛骨舍利在千钧一发之际飞出上官婉兮袖口,舍利子悬浮在祭坛上方,绽放的金光中浮现白鹿洞书院的古钟虚影。
钟身刻着周敦颐手书的《爱莲说》,每笔每一划都化作金色莲花,莲花坠落蛊雾中爆发出净化之光,雾气接触光芒的部分发出滋啦声,化作黑色烟尘散去。
“这些金人不是武器,是牢笼!”高武阳将《水经注》残页拍在祭坛上,残页突然展开成完整的青铜铸造图,图纸边缘刻着秦始皇的玉玺印章。
“秦始皇为了镇压水魃,命人以九黎巫法铸造十二金人,每尊金人都封印着水魃的一部分怨气!金人破碎,怨气便会四溢,这就是长江大桥渗血的原因!”
铸造图上的符文流动起来,在空中勾勒出秦始皇陵的内部结构。
高武阳瞳孔骤缩——陵墓核心不是龙棺,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沉睡着被十二金人环绕的水魃。
他的身体被青铜锁链贯穿,眉心嵌着最后一块“巨灵”碎片,碎片周围的皮肤已经腐烂,露出底下的骨头。
长江大桥的震动突然加剧,桥基下传来青铜锁链断裂的轰鸣,每一声轰鸣都伴随着桥面的颤抖。
鞋山岛方向的金人碎片已经吸收了九道光芒,碎片表面浮现出水魃的面部轮廓,她微张的口中露出尖利的獠牙,牙缝间卡着半块九江茶饼,茶饼上的“血月之夜“字样清晰可见。
“银鳞!用你的本源之力!”高武阳抓住金龙龙角,将观气术注入灵宠体内。
金龙发出悲壮的长吟,鳞片纷纷脱落化作金色雨点,龙爪最终抓住碎片,却被碎片表面的倒刺刺穿,鲜血滴在碎片上,竟让水魃的眼睛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被暴戾取代。
砚台表面最后一次浮现预言,这次的字迹是新鲜的血液写成,笔画中带着颤抖:“血月之下,非生非死,唯有断腕,方能重生。”
高武阳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落款时间正是今天子时,字迹边缘有水滴晕染,不知是泪水还是江水。
战斗的余波中,周九爷佝偻的身影从雾中蹒跚走来。
他的背驼得几乎与地面平行,腰间的青铜酒葫芦只剩半个,酒液混合着血水顺着裤腿滴落,在礁石上腐蚀出冒烟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与血腥气。
“拿着。”老人将“云雾回灵丹“塞进高武阳手中,丹药表面凝结着霜花,凑近可闻到庐山云雾茶的清香与一丝腥甜。“三十年陈的云雾茶,混着我梁山好汉的天罡血,能护你心脉三个时辰。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他撸起袖子,手背上的九江十景纹身正在溃烂,皮肤翻卷着露出底下“血月之夜”的新鲜刺青,刺青周围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紫色,显然中了剧毒。
高武阳的目光被老人手中的茶饼包装纸吸引——那不是普通的包装纸,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有火烧的痕迹。
照片中,父亲站在秦始皇陵入口,身后是巨大的十二金人铸造池,池中沸腾的铜水里漂浮着无数残骸,有人的头骨,也有动物的骨骼。
父亲的表情带着决绝,左手握着“巨灵“碎片,右手按在一块刻有高武阳生辰八字的青铜板上,青铜板周围插着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锁链。
“九黎商会篡改了预言...”周九爷剧烈咳嗽着,喷出的黑血在地上聚成小蛇形状,蛇头朝着鞋山岛方向。
“而真正的预言是'血月之夜,十二归位,血亲断腕,水魃归墟'。你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了三十年光阴,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是像你父亲一样封印水魃,还是唤醒她,让九黎商会重现人间?”
夜幕中的长江突然无风自动,水面升起三尺高的白雾,白雾中隐约传来战鼓之声。
高武阳的手机在裤兜震动,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子时,鞋山岛”,发送时间显示为1973年4月5日——父亲的生日,而今天,正是高武阳的生日。
上官婉兮的焦尾琴突然自动弹奏《阳关三叠》,琴弦上凝结着冰晶,琴音中带着浓浓的离别之意:“武阳,你看...”
远处的鞋山岛方向,一艘覆盖着青苔的战船正破雾而来,船身布满箭孔,船头悬挂的“陈”字大旗上,“九黎”图腾与父亲工牌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船头站立的身影穿着靛蓝色短打,左手握着“巨灵”碎片,右手抬起——手腕内侧,赫然有与高武阳相同的生辰八字胎记,只是颜色更深,如同一个伤口。
江风带来熟悉的松针茶香,高武阳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口袋里多了一小包茶叶。
打开油纸,里面是父亲手写的纸条,字迹力透纸背:“若见此书,吾已归墟。记住,水魃的弱点在...在你眼中的观气术!”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被水渍晕开,仿佛父亲当年未落的泪,而“观气术”三个字下,画着一个小小的九江十景星图。
上官婉兮按住他的肩膀,翡翠耳坠中映出血色的月晕,她的眼神坚定:“还有一个时辰血月升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我们一起面对。”
高武阳握紧钢笔,笔尖的青铜纹路与远处战船上的碎片产生共鸣,手臂上的鳞片微微发烫。
他望向逐渐变红的夜空,想起父亲教他辨认星图的夜晚,想起那些抄满《水经注》的笔记本,想起最后一通电话里父亲欲言又止的叹息。
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早已埋下,所有的命运都早已注定。
“银鳞,最后一次化龙。”他抚摸着金龙残留的鳞片,鳞片在掌心化作光点,融入他的皮肤,“这次,我们要去解开父亲留下的谜题。”
金龙虚弱地甩动尾巴,在江面犁出一道光痕,光痕中浮现出镇九州封印阵的完整图案。
高武阳转身看向桥底,镇九州封印阵的中心,父亲的影像与自己的倒影重叠,两代人的身影在暮色中合二为一。
他终于明白,所谓命运,从来不是选择,而是传承——传承父亲的责任,传承镇九州的使命,传承解开千年谜团的勇气。
血月升起的那一刻,高武阳踏上金龙脊背,钢笔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青铜色的光——那是镇九州的最后一道封印,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第一把钥匙。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右眼下的泪痣泛着红光,如同父亲眼中的星辰。
而鞋山岛上,等待他的除了水魃的苏醒,还有父亲用一生守护的,关于“作兴天开”的终极答案,以及,属于他的命运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