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法阻挡的宿命之雨

雨,冰冷的雨。

不是木叶秋日细密的微雨,而是雨之国边境特有的、带着铁锈般湿冷腥气的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不堪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汇成一道道蜿蜒的血红色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开始腐败的甜腻恶臭,令人作呕。

这里是雨之国与草之国交界的狭长河谷,代号“血谷”。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刚刚结束。木叶的忍者小队依托着几块巨大的、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岩石和断裂的巨木构筑了临时的防御圈,人人带伤,疲惫不堪地喘息着,雨水混着血水从他们脸上、身上不断淌下。泥泞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双方忍者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砂隐和雨隐的联合部队如同跗骨之蛆,在雨幕和浓雾的掩护下,不断从四面八方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苦无和手里剑的破空声夹杂在暴雨声中,不时响起几声沉闷的爆炸和忍术对撞的轰鸣。

纲手靠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岩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金色的长发被雨水和血污黏在脸上、脖子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身上深绿色的医疗马甲破损了好几处,露出下面被划开的皮肤,正渗出丝丝血迹。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却冲刷不掉那双琥珀色眼眸里深深的疲惫、焦灼和一种被无形重压碾过的绝望。

她刚刚结束了对一名重伤下忍的紧急救治,查克拉消耗巨大。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额角、睫毛不断滑落,视线都有些模糊。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超预期。砂隐和雨隐的联军像是疯了一样,不计代价地冲击着他们这支并不算精锐的侦察小队。伤亡在不断增加。

“纲手大人!”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在雨幕中响起,一个浑身泥泞、手臂还在流血的下忍跌跌撞撞地冲到她身边,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希冀,“断…断前辈他…他一个人冲出去断后了!在…在河谷东侧那个隘口!砂隐的人太多了!他…他快顶不住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纲手脑中炸开!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撕得粉碎!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厚重的雨幕,死死望向河谷东侧那个狭窄、陡峭的隘口方向!那里是敌人增援的主要通道,也是战场最凶险的绞肉机!

加藤断!那个永远温润如玉、永远挡在同伴前面的男人!

“混蛋!”纲手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不知是在骂断的莽撞,还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下忍,不顾一切地朝着隘口的方向冲去!脚下的泥泞湿滑,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她的四肢百骸!

“掩护纲手大人!”小队里还能动的忍者嘶吼着,不顾自身伤势,拼死释放忍术,试图压制侧翼袭来的敌人,为纲手撕开一条通路!

……

与此同时,木叶村内。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自来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让他瞬间坐直了身体!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梦境…不,那不是梦!是记忆!是前世那场雨之国边境的伏击!是断!是那个狭窄的、布满了起爆符陷阱的隘口!是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断…河谷…隘口…起爆符…”他急促地喘息着,破碎的词语不受控制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时间!时间点对上了!就是现在!

他连滚带爬地冲下床,甚至来不及换掉睡衣,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深色战斗马甲和忍具包,撞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但他浑然不觉,发疯般地朝着村子大门的方向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赶在一切发生之前!

“站住!自来也!”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他前方的屋顶上,戴着面具的暗部忍者!他们正是猿飞日斩直属密令的执行者,负责监控“豪杰”。其中一人厉声喝道:“三代目大人有令!你伤势未愈,禁止外出执行任务!立刻回去!”

自来也的脚步猛地顿住!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他抬起头,看向屋顶上那两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暗部。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惫懒或玩世不恭,而是充满了血丝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让开!”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在雨幕中炸响!

“这是火影命令!不得违抗!”另一名暗部的声音更加冰冷,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的刀柄上。

“我说…让开!!!”自来也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查克拉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周围的雨水都震得四散飞溅!他根本没有任何废话,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直接朝着两名挡路的暗部冲撞过去!目标直指村外!

“动手!”暗部厉喝!两道凌厉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劈开雨幕,带着森冷的杀意,一左一右斩向自来也!

“滚——!”自来也眼中血光爆闪!他根本不躲不闪,双拳紧握,覆盖上狂暴的查克拉,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轰向劈来的刀光!

砰!砰!

两声沉闷的巨响!查克拉与刀锋猛烈碰撞!两名暗部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手中的忍刀差点脱手飞出!身体被这股巨力狠狠震退数步!

而自来也的拳头也被锋利的刀刃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飙射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借着反震之力,速度不减反增,如同出膛的炮弹,瞬间突破了暗部的拦截,朝着村外雨之国边境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只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脚印,迅速被雨水冲淡。

“目标强行突破!目标强行突破!”一名暗部忍者捂着剧痛的手腕,对着通讯器急促地嘶吼,“方向…雨之国边境!重复!目标已突破拦截!向雨之国边境方向去了!”

……

血谷隘口。

狭窄的通道如同地狱的入口。两侧是陡峭湿滑、布满青苔的岩壁,头顶是倾泻而下的冰冷瀑布般的雨水。通道内,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地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和破碎的忍具碎片。几具砂隐忍者的尸体倒伏在泥水中。

加藤断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的深蓝色作战服早已被鲜血和泥泞浸透,多处破损,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尤其是左肩和肋下,两道狰狞的刀口正汩汩地冒着鲜血,将脚下的泥水都染成了暗红色。他的眼镜碎了一块镜片,额头上绑着的木叶护额也歪斜着,上面沾满了污泥。温润平和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失血的苍白和一种透支到极限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透过破碎的镜片,依旧坚定如磐石,死死盯着隘口外影影绰绰、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敌人身影。

他用身体和生命构筑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断——!!!”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喊穿透了暴雨的轰鸣!纲手的身影如同金色的闪电,终于冲到了隘口内侧!当她看到断浑身浴血、摇摇欲坠地靠在岩壁上,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一股灭顶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纲手!”加藤断猛地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他的声音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有陷阱!地上…埋了起爆符!是…是连动陷阱!!”他指向隘口通道中央几处极其隐蔽、被泥水半掩盖的、闪烁着不祥符文的起爆符!

纲手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起爆符!而且是连动的!一旦触发,整个隘口都会被炸塌!断他…他就在陷阱中心!

“快退!带大家…撤退!”加藤断急促地喘息着,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对着纲手,脸上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带着歉意的微笑,破碎的镜片后,那双温润的眼眸里充满了诀别的不舍和深深的眷恋,“对…对不起…纲手…这次…不能…陪你看…赌局结果了…”

“不——!!!”纲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想要结印!

但,太迟了!

隘口外,一名砂隐上忍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印诀猛地一变!

嗤——嗤——嗤——!

地面上,那几枚被泥水掩盖的起爆符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致命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扭动!

“断——!!!”纲手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恐怖十倍的巨响!刺目的火光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狭窄的隘口!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泥土和钢铁碎片,如同毁灭的风暴,向四周疯狂扩散!两侧陡峭的岩壁在巨大的爆炸威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的岩石轰然崩塌、坠落!

“纲手大人!小心!”紧随其后的木叶忍者目眦欲裂,拼死扑上来,用身体和忍术构筑起屏障,将因巨大冲击而站立不稳、几乎被碎石掩埋的纲手死死护在身下!

烟尘、碎石、火光、暴雨…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

当爆炸的余波稍稍平息,当崩塌的落石声渐歇。

隘口,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被彻底炸塌的、堆满了嶙峋巨石和滚烫碎片的废墟。雨水冲刷着滚烫的石块,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肉被高温瞬间碳化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被同伴死死护住的纲手,挣扎着从碎石和泥水中抬起头。她金色的长发沾满了泥浆和暗红色的血块,脸上、身上布满了被碎石划开的细小伤口和灼伤的痕迹。但她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死死地、凝固地,投向那片刚刚还是隘口、如今已成地狱焦土的废墟。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温润如玉的笑容,没有破碎的镜片,没有染血的护额…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被炸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巨石,以及巨石缝隙间流淌出的、被雨水迅速冲淡的、暗红色的泥泞。

加藤断…那个永远挡在她前面、用生命践行守护的男人…就在她眼前…被那冲天的火光…彻底吞噬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冰冷的雨,无穷无尽地落下,砸在她脸上,砸在废墟上,砸在她空洞的、失去了所有焦距的瞳孔里。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痛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呃…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冲破喉咙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从纲手扭曲的唇齿间迸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类,充满了无尽的绝望、悲恸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她猛地挣脱开护着她的同伴,踉跄着、几乎是爬着,扑向那片还散发着高温和焦糊气息的废墟!十指疯狂地抠挖着滚烫的碎石和泥浆,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淋漓!她像一头彻底失去幼崽的母兽,在冰冷的雨水中,对着那片埋葬了她所有希望的焦土,发出绝望而徒劳的悲鸣!

“断——!!!断——!!!”

凄厉的呼喊在暴雨冲刷的河谷中回荡,撕心裂肺,却又被无情的雨声迅速吞没。

……

就在这片人间地狱的边缘,在崩塌隘口外侧的一处高坡上。

一道白发的身影如同石雕般僵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自来也赶到了。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突破了暗部的拦截,在泥泞和暴雨中疯狂奔袭。当他终于冲破雨幕,看到那片刚刚升腾起毁灭性火光的隘口废墟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他听到了那震碎灵魂的爆炸。

他看到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废墟。

他看到了…废墟前,那个跪在泥泞血水中,对着焦土发出撕心裂肺哀嚎的金色身影。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疯狂流淌,冲刷着他一路狂奔留下的泥泞,也冲刷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他身上的睡衣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剧烈喘息下颤抖的轮廓。右拳紧握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混着雨水,从指缝间不断滴落。

终究…还是没能赶上。

他改变了大蛇丸的轨迹,他截获了砂隐的渗透,他拼尽全力去变强…却依旧无法撼动这残酷命运的一角!断…还是死了!就在他眼前!以一种比前世记忆中更加惨烈、更加让他无能为力的方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的洪流,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灌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废墟,盯着废墟前那个崩溃的身影,黑色的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名为希望的火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像是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灵魂。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在泥泞的山坡上,屈下了膝盖。

砰。

膝盖砸进冰冷的泥水里。

自来也低下头,湿透的白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只有紧握的、滴血的拳头,和那微微颤抖的、承受着整个世界重量的肩膀,在滂沱的雨幕中,凝固成一座绝望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