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际突然炸开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闷响,刚好盖过了刚刚的锁门声。
“哇~~~”
小表妹被吓得哇哇大哭,她蹲下身子蜷缩在煤气炉的旁边,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臂。
边上的奶奶见状赶紧丢下手中铲子,把盛菜的碟子往旁边放了放,蹲下身来一手拢住她瘦弱的肩膀,一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手指上还残留着半片翠绿的葱花。
我的反应比表妹安静多了,只是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墙面,此时我只想赶紧扑倒在妈妈的怀里。
“雷公叔叔吓着我们了,是吧,不怕,奶奶把胆子还给你们。”
表妹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赶紧钻进奶奶的怀里,奶奶见她如此就更心疼了,赶紧低声在她耳边哄着。
看见如此情景,我赶紧转过身跑到客厅,边跑边喊着‘妈妈’。
然而,大厅空荡荡的,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播放着刚刚的节目,此时的红木沙发坐垫上只留下两个被坐过的凹陷,茶台上原本半盏的普洱茶已经见底了,父母原本挂在衣架上风干的雨衣也消失不见了。
“妈妈!!”
我失声地叫喊着着,可回应我的是空荡荡的客厅。
爷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依旧是没有半分表情,只是朝着有些激动的我说了一句。
“骏骏,你先在这住下,晚些日子他们就会来接你了。”
此时我听不进任何话,耳边传来摩托车打火的轰隆声,我赶紧光着脚跑出阳台,手被铁围栏上的纹路硌得有些疼,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借着栏杆,我顺利地爬上了平台处。
我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喷着尾气,玫红色的双头雨衣穿在两人的身上,爸爸的脸还被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不断滴着水珠,妈妈则伏在爸爸的肩上,看她的样子好像有点累。
“爸爸妈妈,带我走,呜哇哇哇,不要丢下我,呜哇哇。”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一手抓着护栏,一手拼命地往外伸,我的喉咙喊的生疼,但我依然觉得不够大声。
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似乎起了作用,我看见父亲突然僵直的后背,妈妈听见我的呼喊声后也朝我这边仰起了脸,我看见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浮肿的眼皮和浅紫色的嘴唇看得出她近日来的疲惫。
她嘴唇翕动着说了句什么,但被突然轰隆的雷声掩盖了。
爸爸握住车把的手向前扭了扭,车子立刻开出了半米远,眼看她们就要离我而去,我身体最大限度地填满围栏的缝隙,但都不过是半个身子,手指紧紧握住铁制的护栏,此时已经麻木泛白。
“不要。。呜呜呜,我不要在这里,带我回去。”
我还在拼命地呼喊着,他们双方抬头看了我一眼后,摩托车给油的轰轰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红色车尾灯渐渐离我远去,最终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只留下一条车轮的印子证明他们曾经在这个地方待过的痕迹。
一切回归平静,屋檐的水滴在空荡荡的摩托车位上,积起了一个小水潭子。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骏骏有些残忍?”
路上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着,摩托车还在飞驰,而爸爸松开了一只握住把手的手,改为抓住妈妈的手,像似在给她鼓励。
“没事的静,小孩子过几天就忘了,现在我们最重要是多赚些钱,况且我们还有一位小宝宝没跟我们见面呢。”
妈妈听着他说的话,手回握住他的,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肩上没有再说任何话了。
而另外一边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任凭冰凉的雨水滴入我的领口,不仅冷了我的身体,还寒了我的心。
奶奶在我身后目睹了这一切,她已经是第三次佝偻脊背想要把我从平台上抱下来了,可我依旧死死地拽住护栏,不让她将我挪动半分。
“骏骏他们已经走了,要不先下来吃饭好不好,饭菜都凉了?”
奶奶眼看着用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试试。
可我依然选择不回答,眼神呆滞地看着楼下那个空荡荡的摩托车位。
奶奶也是耐着性子,看了一眼客厅内挂在墙上的木钟,此时已经是7点45分了,里面还两爷孙在等着她们吃饭,便再一次开声道:
“骏骏,芯茹还在里面等你玩呢,快,我们赶紧吃饭,吃好了,奶奶带你们到街上玩去。”
可回应她的,依旧是我的沉默不语。
奶奶见我如此油盐不进,也失去了耐心。
“这性格,跟牛一样。”
她突然松开了环抱着我腰身的双手,满是油脂的围裙,扫过我的裸露的脚背有些发痒。
“表姐怎么了?她怎么哭了。”
她天真地指了指在平台上抱着护栏在流眼泪的我。
“不要管她,让她呆在这里,一会黑猫就把她叼走。”
奶奶的话语传进我的耳中,显得更加的冰冷刺骨,可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本来我们就少回来,爷爷奶奶家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奶奶领着小表妹回到客厅,帮爷爷盛上饭后,又安排好小表妹的餐食,她解下穿在身上的围裙,随意地搭在椅子上,然后消失在客厅了,但没过多久她又返回到客厅中,手里还多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她又重新折回到我的跟前,把披风放在平台上,她枯藤一般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臂,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骏骏,爸爸妈妈有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抛下你,只是过几天他们就回来了。”
她见我依旧没有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你饿了,就喊奶奶,奶奶给你热饭吃。”
说完便转身回到客厅,张罗着饭菜。
她们三人正在客厅吃着饭,电视里还播放着表妹最喜欢的动画片,爷爷也拼命地往表妹碗里夹着菜,而我,则坐在冰冷的阳台上,头靠着铁丝护栏,接受着雨水的洗礼。
他们三人还时不时地朝我的方向看来,而我依旧执拗地看着爸妈消失的那个街角。